“琪琪怎麼樣？我帶你去找醫生。”
安離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虛弱地靠在她懷裏，輕聲說：
“我不去，哪兒也不去，我要多陪我媽媽一會兒，不然——不然就再也沒機會了，我把她忘了怎麼辦……”
幫她拉過一把椅子，小心地扶着她坐下，西門菲菲蹲在她面前，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安慰：
“你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阿姨臨終前都說你要幸福——幸福知道嗎！”
面前的小女人失神地搖頭，接下來她喃喃自語地開口：
“我媽媽肯定騙你的，沒媽的孩子是根草，小草有什麼幸福？只等着枯萎。”
“不，不是的，小草也很美啊，琪琪你別這樣，看的我好心疼。”
西門菲菲趴在她的腿上嗚嗚哭起來。
擡手摸摸她的頭髮，安離琪輕聲說：
“別哭了，我就想陪着我媽，一點都不想哭，真的，我媽特別不喜歡看我哭的，我知道……”
眼淚啪嗒啪嗒砸落下來，安離琪吸吸鼻子，看着病牀上臉白如紙的媽媽。
她就像睡着了一樣，看不出痛苦，看不出擔心，安詳得有點不可思議。
“媽——你是不是同意我把孩子生下來啊？”
安離琪輕聲嘟囔，問得一點底氣都沒有。
西門菲菲慢慢站起來，彎着腰把她摟在懷裏，堅定地回答：
“琪琪你放心，阿姨知道你懷孕會很高興的，她不會生氣，會很希望你把孩子生下來，這樣你身邊就有一個人替她愛你，也多一個人叫她外婆了對不對？把孩子生下來！”
聽着菲菲的話，安離琪想笑一下，卻發現一點都笑不出，到最後做了個表情把菲菲逗得哭笑不得：
“好了，你再待一會兒，我去辦理後事。”
安離琪淚眼婆娑地點頭：
“嗯，謝謝你菲菲。”
“說什麼傻話，咱們是好姐妹，你在這裏等着我。”
囑咐了幾句，又拍拍琪琪的臉頰，西門菲菲才擦着眼淚，朝着門口走去。
房門被關上的時候，安離琪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坐在椅子上，彎腰拉起媽媽的手，輕聲說：
“媽——你看我有好朋友了，她對我很好是不是？其實還有一個人比她對我還好——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
“對啊，我真的好喜歡他，一想到他心裏就很疼，疼得我喘不過氣來——媽媽，我真的好捨不得離開他啊。”
“不過他脾氣有時候很臭，開始還說不要孩子的，後來又想要，真像個反覆無常的小孩子，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他，他平常對我也很好。”
“那次在馬累的時候，情況真的很危險，但他還是護着我，面前那麼多壞蛋，我竟然沒怎麼害怕，都是因爲他，你說這算不算——愛情啊？”
說到這裏，安離琪自嘲地搖頭：
“肯定不算的，他怎麼會喜歡我的，總說我很傻很笨，又不會招人喜歡，又不會做生意像安佑琪那樣八面玲瓏，我爲什麼不好好上學啊，這個也怪你對不對？害我從小沒有爸爸——嘿嘿，好好好，你別生氣，跟你開
“媽媽，我好想凌震宇啊，所以想讓肚子裏這個孩子長得像他，你說可不可能啊？”
她趴在媽媽身上，爬滿淚痕的小臉的歪在一邊，繼續嘮叨：
“你那麼狠心離開我幹什麼，是不是怕幫我帶孩子啊？我才19歲啊，自己都養不活，你說我能把孩子養活嗎？哎呀別擔心嘛，肯定沒問題的，我離開的時候拿了凌震宇一個金錶，很貴的哦，據說是限量版的……”
“我沒錢養不起孩子的時候，就把那個金錶當掉買麪包，嘿嘿——媽，我說實話吧，我才捨不得當掉呢——嗚嗚嗚……”
“媽，我再告訴你個祕密，我發現之前跟秦浩東在一起，都沒什麼感覺，但是跟凌震宇在一起就不一樣，雖然有時候他讓我生氣，可心裏就是一直認爲他會向着我，就連現在——”
“我也覺得可能下一刻他就會出現在我面前，媽媽——我怎麼辦，好想他啊——媽！嗚嗚嗚……”
眼淚把雪白的牀單都浸溼了一片，安離琪渾然不知，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樣：
“媽，你今天手術安有才都沒有來，你的命真苦，這個男人好狠心，不對我們的命都苦，我的孩子也要沒有爸爸了，因爲我再也不會見凌震宇了，可是他們不一樣，我相信凌震宇肯定會是個好父親的。”
“因爲那個男人其實不怎麼可怕的，我那時候把他那麼名貴的褲子全部剪壞了，他都沒怎麼樣呢，嘿嘿，我是不是很厲害啊？媽——我承認，其實我也不確定，因爲在你心裏，安有才其實也不是個壞蛋對不對？”
說的太多了，脣瓣越來越幹，尤其是她感覺呼吸越來越艱難，胸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逃都逃不開。
她想換個姿勢，可身子還沒坐直，肚子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
她慌了……
虛弱的身體沒有一點力氣，疼得她冷汗爬滿了臉頰。
孩子，你千萬別出事。
你長大後肯定會像凌震宇。
特別帥。
特別特別帥。
脾氣比他好，什麼事都知道哄着媽媽。
小手顫抖着去摸肚子，她緊緊咬住牙關，想挺過去。
可是尖銳的疼在持續。
她的指尖都在顫抖。
“孩子，求求你，一定要堅強一點，媽媽這就去找醫生，堅強一點——媽媽——你要保佑我，保佑我的孩子……”
“媽——我想當肚子裏孩子的媽媽——你保佑我啊……”
她想求救可是嗓子裏怎麼都喊不出來，虛弱的幾聲救命幾乎耗費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氣。
不要這樣啊。
老天爺不要這麼殘忍。
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你想把我一起帶走去陪媽媽，是嘛？
好，我答應你。
媽媽——
等我。
咱們一起去天堂，天堂沒有痛苦。
絕望地閉上眼睛，安離琪孱弱的身子從椅子上滑落在地上——
最後的意識裏她看到了刺目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