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震宇這時候淡淡地看看自己的手指，語氣雲淡風輕：
“子彈打到身上可不是鬧着玩的……”
“不不，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
光頭冷汗滴在地上，喘着粗氣說話越來越困難。
“說！”
桑冰的腳力道加大，聲音又加了幾個分貝。
“火雞——火雞說，如果我給他打電話，那就說明合作終止，他會找——會找別人合作！”
光頭把話說出來，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爛泥一樣軟在地上粗喘。
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警覺，桑冰朝凌震宇看一眼，把槍拿開，來回在掌心裏把玩：
“如果能想出辦法聯繫上火雞，就算是立功贖罪，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一定把握機會……”
光頭嚇得趴在地上，用兩隻手支撐着身體，一邊哀嚎一邊求：
“我真沒辦法聯繫上他，我其實——其實就是琉璃街上的小混混，拉了幾個弟兄——哦哦，我知道了，他！”
光頭抹了一把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用粗手指指着正喝水的傅雲深說：
“就他能找出火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傅雲深。
傅雲深沒好氣地罵：
“你丫滾蛋，我認識火雞？等會兒勞資再跟你算賬，嘶——疼！”
趙熙讓人拿來藥箱，當即給他處理。
光頭被罵，卻堅持着喊：
“那個秦雅，找到秦雅就能找到火雞，他們——他們在一起！”
一提到這個，傅雲深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踉踉蹌蹌衝到光頭面前，一把揪着他脖領子，氣呼呼地吼：
“你丫的說話給我注意點，秦雅是被火雞劫持的，劫持懂不懂，他們怎麼可能是一夥？！”
光頭眼珠子到處轉，看到凌震宇眼底嗜血的光芒，渾身打了個冷顫，才又硬着頭皮回：
“真是一夥的，是他打電話讓我——讓我做了你，你先別打，聽我——聽我說完，我聽到電話裏有女人笑的聲音！”
傅雲深被氣得頭髮恨不能豎起來，擡手就在光頭腦袋上揍了一拳：
“草！跟你說不是，會笑的女人多了，怎麼就是秦雅——勞資今天剁了你！”
“雲深。”
凌震宇深吸氣，擡起眼睛冷冷地叫了一聲。
雖然聲音不大，卻足以震懾全場。
傅雲深空中的手直接僵住，閉上眼的光頭回神過來，趕緊捂着腦袋往後退了退。
空中的拳頭慢慢失去力道，傅雲深眼底冒着火，回頭站在凌震宇面前：
“震宇，這件事——”
“你放心，我不插手。”
凌震宇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來，擡手捏着眉心繼續補充：
“別讓我找到插手的理由。”
說完，他擡腳直接走了出去，決然的背影透着強大的氣場。
趙熙重重地拍了拍傅雲深的肩膀，在他耳邊提醒一句：
“兄弟，別陷的太深，這裏——”
說着話，他用食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點了點：
“尤其是這裏，得冷靜。”
“姑奶奶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女俠，好漢，女英雄啊……”
“下不爲例。”
桑冰甩下一句，把手槍在掌心裏轉了個圈，然後霸氣地轉身追了出去。
走出化肥廠的時候，凌震宇已經上車，趙熙鑽進駕駛室，一邊發動引擎，一邊看着後視鏡說：
“凌總，您看這件事……”
“去查。”
凌震宇頭慢慢往後靠，喉結竄動幾下，吐出來兩個字，接着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車子掉頭過來，趙熙深吸氣，輕聲開口：
“少爺，現在距離早會還有一個半小時，我開慢一點，您在車裏眯一會兒，早餐一個小時以後喫，這樣不會誤了開會。”
後面的男人沒說話，初升的一抹朝陽正好投在他的下巴上，棱角分明的臉明顯瘦削了，這陣子他太累了。
趙熙的話說完沒五分鐘，後座的呼吸已經變得綿長。
他小心地開車，看着後視鏡裏桑冰的車跟上來，才抽空給桑冰發信息：
“早餐一小時之後送過來，少爺睡着了。”
桑冰回了一個字：
“好。”
其實這幾天趙熙也已經疲憊不堪，他強打着精神儘量把車速放慢，保持車子平穩。
車子開到公司樓下的時候，是八點一刻，趙熙有些遺憾地調了下眉，時間沒有估計好，因爲車子一停，向來淺眠的少爺肯定會醒。
然而前面必須得開進停車場了，他無奈地嘆氣，只好拐彎直接進了地下車庫。
車子停下的一瞬間，他擡眼看着後視鏡——
少爺竟然沒醒！
一路睡得很踏實。
驚詫得瞪大眼睛，甚至趙熙轉身確認，靜了一分鐘去聽他的呼吸判斷是不是真的在睡。
答案是真的在睡。
所以說少爺現在淺眠的習慣已經改掉了？！
其實淺眠並不一定是失眠，一定程度上他認爲少爺之前是因爲太缺乏安全感。
親人喪生，自己九死一生，他年紀不大，經歷得太多了。
有這樣的性格，他一點都不奇怪。
從今天的事情，他發現少爺真的變了很多。
要是放到原來，以少爺的戾氣，那些人不全部餵魚，至少光頭不會這麼輕易放了，別看不是對他下手，就是讓他風風火火跑這一趟都夠那光頭死上兩回了。
少爺的改變因爲誰呢？
趙熙腦海中第一反應出來的就是少奶奶。
想到這裏，他坐正身子，嘴角扯開欣慰的弧度，跟着少爺這麼多年，總是在爲他擔心，這次終於可以確定，少奶奶帶給少爺的純碎是生活的正能量。
雖然她沒有利害的家室背景，雖然她有時候也糊塗，會傷害少爺，但感情這東西，是兩個人你情我願的事。
他很清楚，少爺自始始終都沒有怪過少奶奶，相反心心念念惦記的都是她。
今天之所以沒發火，動殺意，大概也是看在沒有波及少奶奶。
正在胡思亂想的功夫，駕駛室的窗戶被人敲了敲，趙熙回頭，從車裏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