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呆了多久。

    渾渾噩噩地喫過晚餐,在張媽的幫助下熬好了最後一包藥,劉明照例過來拿藥……

    剛下過雨,晚風稍稍有些涼意,張媽看着眼神稍顯呆滯的安離琪,擔憂地問:

    “少奶奶,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說着擡手去試探她的額頭,接着張媽自言自語:

    “沒發燒啊……”

    安離琪淡淡地笑,搖着頭說:

    “大概白天憋得太多了,又沒事做,我去找方老師說句話,張媽你先進去吧。”

    她早就看到客廳門口的方輕塵,囑咐完張媽直接走到欄杆旁邊打招呼:

    “方老師。”

    方輕塵早就看她有些魂不守舍,拄着柺杖慢慢走過來,直視着她的眼睛問:

    “決定了?!”

    眼角很快被溼意暈染,安離琪努力地給他一個微笑,稍稍點頭:

    “嗯,明天。”

    “他不知道?!”

    稍顯意外,卻很快恢復平靜,方輕塵緊接着追問。

    這結果雖然早就預料到,卻沒有想到來的這麼快。

    安離琪低頭,眼淚一顆顆砸落在潮溼的地上,沒有一點痕跡,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搖頭。

    長髮遮擋了她俏麗的小臉,除了從她周身散發出來的傷感,他什麼都看不到。

    無聲之處最傷情!

    他胸腔憋悶得快要窒息,看着她無聲的啜泣,終於擡手,最後卻只能死死抓住一根冰冷的欄杆低聲問:

    “爲什麼?”

    爲什麼不告訴他?

    怕他不放手還是怕自己捨不得走?

    爲什麼把自己弄得這麼委屈……

    安離琪把身子靠在欄杆上,背對着他,一邊擦眼淚一邊解釋:

    “想走得安靜一點。”

    “爲什麼哭?!”

    既然這麼不捨得,那就選擇留下!

    可話沒說出口,小女人就苦笑出聲,擡頭看着天上模糊圓月,哽咽着說:

    “不得不走。”

    “決定了?!”

    “決定了。”

    她聲音很篤定地說出三個字。

    轉身面對着方輕塵,她眨着淚眼繼續說:

    “學校那邊的事——”

    男人皺眉,緊緊盯着她的俏臉,擡手想幫她擦眼淚,可手懸在空中愣是停了下來,接着深吸氣,輕聲回答:

    “早就辦好了,不想催你。”

    “謝謝方老師。”

    安離琪眼淚再次滾落下來:

    “明天我不跟你一起……”

    話還沒說完,方輕塵就急切着追問:

    “爲什麼?你一個女孩子又沒什麼經驗,怎麼過去——怎麼讓人放心——我,好歹是你老師!”

    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失控,方輕塵說話氣勢到最後也減了下來。

    安離琪淡淡地搖着頭解釋:

    “不是,我還有一點事要去處理,然後我們去機場會合,事先約好時間,到時候聯繫。”

    她要去找哲爺,就算是被逼的,她也不甘心就這麼離開!

    哲爺。

    那個代表着凌家至高無上老爺子的人。

    她不怕。

    一點都不怕!

    仔細地審視了她一會兒,方輕塵最終嘆了口氣:

    “好,機票我到時候準備好,你只要到了機場咱們就走——別忘了護照證件!”

    &

    nbsp;安離琪感激地點頭:

    “謝謝方老師,一切費用我自己承擔,到了那邊安置好我把錢轉給你。”

    人情是欠下的,她會找時間還上,錢的問題她也一定要說清楚。

    一直盯着她的男人,很淡地點頭。

    一切都由着她的性子來。

    他知道琪琪是想最大限度跟自己劃清界限,雖然心裏那麼迫切地想幫她做點事情,可他更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着急。

    之前那件事騙了她,以後再也不能讓她受委屈,想怎麼樣——

    他都受着,也都守着。

    回到客廳裏,安離琪坐在客廳裏愣了一會兒,拿着手機拍遍了客廳裏的每個角落,就連冰箱裏她都打開來拍了照片。

    最後覺得還是不太滿意,直接開了錄像功能,繞着客廳,一路攝像,最後腳步停在餐桌旁。

    他們在一起喫飯時的情景又點點呈現在腦海裏。

    男人喫飯總是優雅得像個紳士,甚至你都聽不到他手裏的叉子跟瓷碟的碰撞聲,偏偏還能切出一手好牛排。

    大塊的牛排在他的刀叉擺弄下,形狀大小似乎都差不了多少,安離琪曾經說他有幾何天賦,適合當數學家呢。

    他原來喫飯的時候不苟言笑,害的她也只是低頭猛喫,後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就開始主動給她夾菜,喫飯也會跟她說話鬥嘴。

    看着她玩鬧的小表情嘴角也會揚起笑紋,後來她就發現他的眼睛也會笑,再然後他還會喂她喫東西……

    兩個人在一起還不到四個月的時間。

    凌州的夏天長,這個盛夏還沒過完,他們的愛情也剛剛開始,他們的嚴冬就提前到來了。

    深呼吸,用力地眨眼睛,安離琪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要掉眼淚。

    她是要回來的人,又不是永別。

    人生那麼長,短暫的分別就是爲了以後的長相廝守,她有什麼難過的呢。

    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

    對對,就是這樣!

    拿着手機上樓,一路拍到了臥室。

    衣櫥,大牀,衣帽間,落地窗,洗手間……

    按部就班地拍完一切,她把自己重重地摔在牀上。

    手掌還在隱隱作痛,她閉上眼睛感受着這裏熟悉的一切,感受着熟悉的疼。

    想着心裏那個男人此刻應該正伏在辦公桌前批示文件。

    時而皺眉,時而沉思,但無論怎樣都擋不住眉眼之中的英氣。

    外面清冷的月色照進來,淡淡地冷光沒有一點溫度,之前學着古詩裏那些矯情的字眼,什麼圓月寄情,什麼千里傳情,她真不信。

    可現在她不再想信不信的問題。

    只希望月亮會說話,或者能聽懂人話,最好能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凌震宇聽。

    告訴他,她不是狠心。

    告訴他,她想他想得心疼。

    閉上眼睛讓思緒紛飛了很久,安離琪慢慢睜開眼睛,擡手拿起手機,直接拔了哲爺的電話。

    每次都是等着他下命令,她煩了。

    這次她偏偏不讓他們得逞,不是喜歡安排別人的人生嘛,她就要反其道,倒要看看哲爺能怎麼樣!

    電話響了一會兒,那邊哲爺的聲音傳出來:

    “什麼事?如果是懇求就免了,半夜我老頭子不想聽哭哭啼啼的……”

    安離琪冷笑着懟:

    “抱歉讓您想錯了,如果您有什麼交代,明天早上七點中山路東廣場,十分鐘不來的話,你想說的話就沒機會了。還有您年齡大了,早點睡有好處。”

    說話乾淨利落,語氣裏不帶一點拖沓。

    安離琪就這麼帶着氣場直接切斷了電話。

    哲爺說晚上七點,她偏偏要早上!

    愛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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