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注意到,白龍寺其實是很大的。
寺廟後是一片連綿不絕的青山。
山澗清泉,潺潺流淌。
不時,有小僧,身負薪柴,提着水桶,汗水濛濛,在柔軟的泥土上,奔波不停。
上山、劈柴、打水。
日復一日的重複,對於他們而言,便算是一場身心兼併的修行。
與之同行的。還有白龍寺的幾大班首僧人。
他們之中,修爲最高的,已經達到了金丹境界。
此刻,均一言不發的跟在身後,如影隨形。
正值盛夏。
樹林之中,蟬聲連連,使得本來心情就有些煩躁的陳然,禁不住皺了皺眉。
他未有如現在般,覺得它們吵鬧。
雖然這聲音並不算的上很大。
陳然依稀記得,小時讀書時,蟬的叫聲比現在還要大而刺耳。
但陳然也沒有如現在般反感。
所幸,沒過多久。蟬聲便漸漸消失了。
只有依稀的幾個,偶爾發出那麼幾聲,已經近乎不可聽聞。
陳然的心境終於舒緩了一些。
這時,幾人已經,走完了半山腰,接近於山頂。
似是看出了陳然心中所想,走在最前面的須彌,笑着道:
”聖行者,你知道蟬的叫聲,爲何那麼高亢、激烈嗎?”
陳然微微側頭,不解其意:”因爲壽命短暫的緣故嗎?”
”其實是不短的。”
須彌輕輕搖頭:
”一隻蟬,可以活上十幾年。”
”也許是十五年。也許是十七年。”
”只不過,蟬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泥土之中渡過的。”
”只有夏初時,它們纔會鑽出土地,見到陽光。”
”就像是飛蛾渴望火焰。”
”正如知了這個名字所示。
”知是智慧,了是覺悟。”
”也許。在它們鑽出土地的時候,便已經明白,自己壽命將盡,故而,纔會在凋零之前盡情的引吭高歌,來證明自己生命的價值所在吧。”
須彌念道:
”浮游塵埃,隱身止語。”
”出世發聲,一鳴驚人。”
”恰如君子,震耳發聵!”
”我等僧人,苦心追求的禪,也許,便是知了二字了。”
陳然默然。
須彌的話,讓他煩躁的內心,逐漸安靜了下來。
生如秋葉之靜美。
死如夏花之燦爛。
或許這就是蟬吧。
說到這裏,須彌目光低垂:”只是今年,初夏剛至,卻已難聞蟬聲。”
”許是有一些,在秋末之前,便已消亡了吧。”
說到這裏,須彌自己反倒是笑了:”可敬而可悲的生命,如火綻放,如花凋零。”
”我們的生命,也是一樣的嗎?”
須彌說到這裏,表情倒是輕鬆了許多。
彷彿放下了,多年未能放下的包袱。
”聖行者,一會兒我會牽引出,體內須彌果的力量,你在此處爲我護法。”
”當有天門開,你便要抓住時機,因爲。我只能爲你開一次天門,若是錯過,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來到山頂後,須彌面色認真道。
”我記住了,多謝大師。”陳然鄭而重之的行禮。
須彌盤坐在了原地。
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旋即,雙手合十。
他的眉間,多出了一道金色的印記。
在須彌的一聲輕叱之後,剎那間,天地之間的氣息,暴動起來。
陳然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周遭氣流的暴躁穿行。彷彿有一座巨大的磨盤,在虛空碾壓般,使得空氣中發出一陣陣轟鳴之聲。
下一刻,源源不斷的真氣,便順着須彌眉間的印記,凝練作了一道白鏈,朝着穹蒼之上涌去。
”佛印!”
”歸攏!”
”啓明!”
四周盤坐的班首僧人,紛紛變幻手印,將自身的氣力凝聚,貫通周天,紛紛涌入最中央的須彌體內。
陳然目芒一震。
只見此刻,須彌釋放出的真氣,更加磅礴!
宛如一道向天而去的巨大光柱,生生的將穹蒼撕開了一道巨大裂口。
與榮枯的做法不同。
須彌此刻,是不借用空間工具,單純的用力量強行開闢天門,自然會引發如此天地異象。
這樣壯觀的一幕,方圓十里,都見得清晰。
許多人禁不住驚得雙目滾圓,以爲見到了神蹟。
若是在西方,怕是會有不少人,認爲是上帝降臨,要立刻頂禮膜拜了吧。
畢竟。哪怕是昆墟出現,他們也沒見過,天空出現裂口這樣誇張的一幕。
”噗--”
倏然!
須彌噴出了一口血霧,面色旋即難看到了極點。
陳然剛要出手救下他,卻見他睜開眼睛,示意陳然止步。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陳然心中一急,”你已經幫的我夠多了,開闢天門沒有必要非要獻祭你的命!”
須彌咳嗽了一聲,搖頭道:
”沒關係的,聖行者。”
”這顆須彌果,本來便該歸你。我當年動了貪念,爲此守護這顆果子四百年……呵。四百年了,它都沒有讓我得到過一絲力量,我對於須彌果來說,只是容器而已。”
”但是現在,它卻願意從我的身體裏剝離出來,爲你開闢天門,也許,天意即是如此吧。”
須彌說到這裏,一掃疲憊,目芒鋒利萬分。
他用雙手,微微向上托起。
當手舉過頭頂時,他的手心之中,多出了一顆由光塵化作的果子。
倏然!
天有狂風,席捲一切。
黑雲壓城,整個世界都變得陰沉起來。
唯有須彌的身上,散發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宛如是世界上的第一束光,穿透了層層黑暗。使得天空之中的裂縫,逐漸擴大。
最終,出現一道緊閉的大門。
”天道在上,弟子石子歌,五歲入門,偶得大道,於紅塵歷練,已有四百餘年。”
”今日,石子歌,願將四百年修爲拱手奉上,只求天道開一線,爲天命聖行者闢天門。”
”弟子,叩首!”
說罷,須彌將手中的果子,推向天際。
當須彌果沒入穹蒼的剎那,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來。
眨眼之間,便從一名白馬笑春風的少年,化作知了天命、行將就木的老僧。
石子歌。
這是須彌的名字。
已經有幾百年沒有提起過了。
他本以爲自己忘了。
其實,沒有。
塵世如渡口。
有人乘舟而來。
有人逆流而去。
這樣的悲歡離合,每天都在上演。
膩了。
石子歌看膩了。
他在這道光陰渡口,待的太久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現在,也該輪到他離開了。
曲終人散。穹廈崩塌。
燈燭熄滅,枯井更枯,老樹更頹。
一片片枯榮的落葉之中,唯有一隻斷了翅膀的蝴蝶,兀自撲騰着翅膀,似是想要重新騰飛。
卻是怎麼,也飛不起來,最終,也只得停下,等待迎接生命盡頭的最終一曲離歌!
”聖行者……天門開了嗎?”
石子歌跪在地上,雙眼已經變得渾濁無光。
他努力的睜着,卻是連自己身邊的僧衆模樣。都看不清明。
看着天空之中那縷聖光,陳然強忍淚意,道:”開了!”
”那就好……”
石子歌咧嘴一笑。
接着,他伸出手指,朝着面前一點。
最後一縷須彌果的力量,沒入了陳然的體內。
一石驚起千層浪。
陳然體內氣息翻涌。卡了他許久的最後一層瓶頸,在這縷須彌果的殘餘力量之下,終於破碎!
一時間,他的體內,掀起了節節暴漲的狂暴力海,如同暴風雨下的狂狼。
但!
陳然卻並無任何突破後的喜意。
”等我出天門,我回來救你。”
最後看了石子歌一眼,陳然目光堅定。
他轉過身,如同登着無形的階梯,一步步朝着天空之上走去。
失去了須彌力量的支撐,天門之光,變得黯淡,眼看便要重新合攏。
”給我開--”
陳然目中神芒乍現,一劍劈之!
滔天劍意,斬開滾滾雲層,令天門重新敞開。
至此,陳然已至門前。
看着面前的灼目光芒,他深吸一口氣。一步踏入其中!
大道之上,曾有人,身無別物。
唯有一劍隨行。
但凡有物阻攔,一劍開道!
但凡有不平事,一劍而平!
這一日,陳然破瓶頸。登天梯,吞須彌,凝元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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