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煙雲錯落燼白衣 >第六十五章 進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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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鶴引凝視着皇上,似乎在確認他話語的真實性,眼神哀厲,劉鶴引重重的扣頭,這一聲響動,不僅砸在堅硬的地上,更是砸在皇上的心間,似平靜的湖面扔進一塊巨石,掀起驚濤駭浪,夾帶着迫人之勢,狠狠的朝着伏於岸邊之人。

    “你偏生要如此爲難我嗎?師兄!”皇上眼睛泛紅,血絲密佈,明明昨晚睡得很好的呀。手指緊緊的抓着劉鶴引胳膊,指甲深深嵌入劉鶴引的手臂,鮮血慢慢的洇染白衫,落下朵朵紅梅。但是兩人似乎毫無知覺,皇上露出衣袖的手根根青筋凸顯,手指泛出白色,根根修長,就着指尖一抹豔色,無端的增添的美感,但這美感必是無人想要見識,這是生生的鮮血,這是淋漓的血肉,這是經久不絕的嘆息,這也是即將逝去的指尖溫柔。

    皇上不想妥協,狠心的放開劉鶴引,用力一推,劉鶴引應聲倒下。

    皇上本已轉過來不去看那一張熟悉的臉,聽到聲響,竟是立刻回頭,看到劉鶴引抽着氣倒在地上,如同委地的寒池玉蓮,散了一地。捏了捏手心,皇上提醒自己,他只能漠視。

    看着劉鶴引有些喫力的爬起身,接着跪下。

    “你們爲什麼都要逼我?他這樣,你也這樣。”皇上輕聲說着,似低喃給自己聽,又似在說給跪着的人聽。

    “皇上,不是微臣逼您,而是這萬千百姓,這枉死的冤魂,這生生不息的安穩山河在逼您!”

    “皇上,微臣本可以呆在韻令城,安安穩穩的過着舒適的太平日子,爲什麼臣要進京?是爲了到這裏來傷害您的嗎?不是。臣爲心中道義,爲了那還在邊塞苦苦鎮守山河的祁家軍,爲那戰死沙場而不還的英雄,爲那一聲聲不絕於耳的哀嚎,皇上!”

    “呵,爲了心中道義?哈哈哈!爲了祁家軍?!你可知道,那是我的父皇?我的父皇!”他怒極,把放於桌面的所有東西全部掃下,踢翻立於桌子旁邊的雕花屏風,只聽“呲啦——”一聲,屏風倒下掛着的黃稠應聲而破,隨着一陣微微飄動的風,緩緩的落地,最後,覆在那個破爛的雕花屏風之上。

    皇上忽的靜下來,隨意的坐到地上,眼睛盯着屋頂,就像當年的他們一般,安靜祥和的氣息在流淌。

    “以前,我最喜歡的就是坐到師兄身側,聽你說着大江南北,道兒女情長。可以是小家小戶的吵吵鬧鬧,也可以是令人厭惡的雞鳴狗盜;可以是平頭百姓的茶間暢談,也可以是揭人長短的腌臢舊事;可以是大俠行走江湖的瀟灑,也可以是固守閨閣的小家碧玉。從前的日子不好嗎?”

    “回不去了。”劉鶴引雖是不忍,還是說出了口。

    皇上聞言一頓,嘲諷般開口,“是啊,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曾經那個以我爲主,疼我愛我的師兄也不見了,留在這裏的只有爲國爲民的劉大人。”劉鶴引想要反駁,沒有,他還在,這話卻重似千斤,死死的壓着他,讓他不能開口,進行反駁。

    “他啊,明知道這是龍潭虎穴,也偏要往裏闖,最後撞得頭破血流也不介意,也許他還會開心,自己終於做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是,他不會知道,我有多難受他。”

    “他呀,把我的心放到熾熱的炭火上進行灼燒,我已經面目全非了,他還是不放過我,還要再添加一把柴火,也許,待我燃燒化爲灰燼之後,他才能罷手。你說,他會難過嗎?”說着,皇上眼裏無神的看着跪在一側的劉鶴引,不待得到劉鶴引的回覆,他轉過頭,抱着自己的胳膊,像是要保護住自己一般,“他不會。他不會難過。”

    “他很勇敢。當年活生生的廢掉自己一身的武功,他沒有難過;當年,毀掉自己的左眼,他沒有難過;當年,去懲治自己的親族,他。。。。。。”似是疲倦極了,皇上漸漸的消了聲。

    屋外,李總管帶着一衆小太監和宮女,靜靜的守候在屋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屋內,劉鶴引伸出顫抖的雙手,把睡去的皇上緊緊摟在懷裏,這是我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我會永遠守在你身後,護着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睡吧,安心的睡吧。

    似乎感受到了懷抱的溫度,皇上如同小孩一般,尋了一個舒適的角度,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是酉時三刻,皇上枕在溫度的懷裏,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安心味道,皇上忍不住用臉蹭了蹭,一如當初。

    把臉埋在劉鶴引懷裏,皇上甕聲甕氣的道:“師兄,把人帶進宮吧。”對於虛無的精神寄託,我想,我更需要眼前的溫暖。忍不住,用手環住劉鶴引的腰,“師兄,我們能回到當初嗎?”

    “會的。”劉鶴引沒有猶豫,直接回答了他。

    時光靜好,周圍的一切狼藉皆成浮雲,只有兩顆緊緊挨着的心,兩個相互依靠的人。

    韻令城。

    沈府。

    木犀閣。

    歸雲拋卻一切煩惱,靜靜的躺在花樹下,陽光稀稀拉拉的透過縫隙打在臉上,帶來暖暖的甜美氣息,忍不住深深的嗅着這帶着泥土氣味的芳香,歸雲只覺心情舒暢,鬱結於胸的那口沉悶之氣幡然不見。

    嘴角含着笑意,歸雲閉上眼,沉浸在這安然的環境之中。

    趙鳴梭和沈浣溪行進到此,看到歸雲如同誤墜人間的仙子一般,在樹下靜靜的睡着,閉着的眼,含笑的嘴角,隨着微風輕輕晃動的衣角,緩緩降落在發間的白色花朵,讓他想要縱意,用筆把這份美記錄下來,又害怕自己拙劣的畫技不能完美的展示她的美,恐唐突佳人,誤了山色。

    沈浣溪輕聲走過去,進屋裏拿出一件薄衫,輕輕的搭在歸雲身上。趙鳴梭只恨自己不是沈浣溪,自己給歸雲搭上薄衫,那件衣衫是自己的。

    咬了咬舌尖,直到嘴裏嚐到絲絲血腥味。

    沈浣溪帶着趙鳴梭輕手輕腳的去了書房。

    書房。

    “不知趙兄今日過府有何要事?”坐下,給趙鳴梭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捏着茶盞,趙鳴梭提氣,緊張的說:“聽聞,歸雲姑娘受了傷。”

    “哦?不知趙兄是從哪裏聽得,歸雲受了傷。”沈浣溪追着詢問。

    趙鳴梭動了動手指,“實不相瞞,沈兄府上有些丫頭是我趙氏旁支,只因家裏難以維繫,這才進了沈府。歸雲姑娘受了傷,是這丫頭不經意間道出,沈兄不要誤會,她本是死死不願多提,挨不住我刨根問底的追問,這纔多提了幾句。”趙鳴梭有些緊張,這丫頭在外說主家一二事,哪怕是丫頭之間的事也是於理不合,有違道義的,自己三番四次追問,更是把“禮、義”二字拋擲腦後,這番前來,必然底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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