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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8章 暴雨中的絕望

    苦中作樂的狀況,在距離邊城還有三四百里地時,忽然終結。

    原因是常梓逸傷口感染,燒得人事不知。

    聶蕭曾多次要求將常梓逸就地解決掉,省得拖累了隊伍的速度。阿爾巴也有些動搖,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還是將中原的皇后帶回草原。的確不宜節外生枝。

    在一個下着暴雨的夜晚,車隊忽然停在樹林裏。

    阿爾巴打開車門,便看到皇后和皇子正擠在常梓逸身邊,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這個男人。

    ”皇后娘娘,我們不能帶他走了。他快死了。”阿爾巴有些爲難的說道。

    映雪定定的望着他,用沒商量的語氣說道:”他是爲了救我們,纔會弄成這樣的。就算死,我們也要把他帶在身邊。”

    阿爾巴低下頭沉思了片刻,隨即又擡頭望向車廂裏的三個人,說道:”娘娘,他這樣拖着也很痛苦。不如我給他個痛快,也好讓他少受些罪。”

    映雪搖了搖頭,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們動他的。”

    話音剛落,只聽到身後一聲巨響,隨即,便有風夾着雨從身後撲進車廂。

    映雪母子一回頭,才發現車廂背板被人從後面拆了下去,以聶蕭爲首的幾個大漢,抓住梓逸的身體,不由分說便往外拖。

    ”啊!老師!”霖兒尖叫着與他們搶奪梓逸,卻根本無濟於事。

    ”放開他!”映雪也瘋了一般跳下馬車,伸手去拉梓逸的衣袖,卻也撲了個空。

    梓逸被他們在草地裏拖行,雨水浸透了他的臉和身體。

    映雪和霖兒見狀,都是心如刀絞。

    就在聶蕭抽出身邊人的刀,架在梓逸頸脖間時,映雪忽然腎上腺素飆升,從身旁的阿爾巴腰間搶過馬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撕心裂肺的吼叫道:”我要你們放開他!”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連霖兒也被母親的這個舉動嚇呆了。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阿爾巴緊張的問。

    雨水席捲着眼淚,不斷沖刷着映雪的臉,她手裏的刀柄也因雨水而變得滑膩無比。她的視線一片模糊,但意志卻也無比堅決:”如果你們再敢動他,我就立刻死在這裏!”

    ”你敢!”聶蕭咬牙切齒的吼道。

    ”我爲什麼不敢?見不到我的人,你們可汗什麼也得不到!我夫君,也一定會要你們所有人償命!”映雪的嗓子幾乎喊破了音,但說出的話,卻像刀尖一般,穩準狠的刺穿了在場每一個蒙合人的心臟。”想想你們的爹孃,妻兒,兄弟,草原上所有牧民,全都死在槍口下,你們會是什麼感覺!”

    聶蕭不爲所動,但他身邊的一個蒙合大漢,卻一把搶過了他手裏的刀。

    ”您這是何苦?爲了一個要死不活的人!”阿爾巴滿臉不解的問。

    映雪依舊橫着刀,義正嚴辭地說道:”將軍也知道,做人不能恩將仇報!同樣的,我潘映雪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他爲了救我才弄成這樣,我若棄他不顧,今後在我兒子面前,我還要做人嗎?”

    阿爾巴心裏對這位皇后又多了一份欽佩,正在此時,他的衣袖似乎被人扯了扯。他一低頭,原來是小皇子南宮霖。

    ”將軍,別殺我老師……求求你……”霖兒滿臉的雨水和淚水

    ,雙眼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哀求道。這張完美無瑕的臉和這樣單純可愛的眼神,但凡是個思維正常的人都無法拒絕。

    阿爾巴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對手下人吩咐道:”送回車裏。”

    ”你在想什麼?”聶蕭衝到阿爾巴面前質問道。

    阿爾巴一把揪住聶蕭的衣襟怒吼道:”要是潘皇后死了,不但你跟我活不了,我的妻女,族人,草原上所有牧民都得跟着陪葬!你休想借我們蒙合的刀,泄你聶蕭的私憤!若不是可汗攔着,我早就要了你的命!”

    雖然逃過了聶蕭的刀刃,但梓逸的狀況卻一刻比一刻更糟。

    一整個夜裏,映雪和霖兒都擠在他身邊,想要給他一些溫暖。

    但他倆也都淋了雨,渾身又溼又冷,自身難保,哪裏還有多餘的熱度可以救梓逸?

    ”悠然……悠然……我好冷……”

    ”娘……我好冷……”

    一整個夜裏,梓逸反反覆覆的重複着這兩句呢喃。

    霖兒感覺到老師的生命力已經越來越微弱,忍不住啜泣了起來:”老師……”

    映雪也在黑暗中默默的淚流滿面。

    ”夫君,我到底該怎麼辦?怎樣才能救梓逸?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在心中對着南宮羨的幻像不斷的追問。

    天矇矇亮時,映雪便趴在車窗上,不斷往外面望去。

    直到看見遠處山坡下似乎有村落的痕跡,她才雙眼一亮,打開車門。

    阿爾巴就坐在車伕後面的樑架上,聽見開門聲,下意識的回過頭來。

    ”將軍。我看前面好像有個村莊。能不能,麻煩您去幫我們買一些藥回來。”

    阿爾巴嚴重缺覺,此時正一頭的無名火。聽到她的要求,他根本不想搭理,立刻將頭轉回去。

    ”將軍。”她扯了扯他的衣裳,見他沒反應,便又扯了扯,直到他再次轉過頭來,不耐煩的瞪向她,她才眼淚汪汪的說下去:”那也是一條生命啊。他纔剛剛成親,他的妻子,還躺在牀上昏迷不醒……您真的忍心,讓他就這麼死了嗎?”

    阿爾巴的表情,有了些許鬆動。

    她趕緊趁熱打鐵,繼續努力道:”將軍我知道,您其實是個好人。我們只是……只是立場不同,但我們之間,沒有仇怨呀,不是嗎?您能不能幫幫我朋友,救他一命?拜託了……”

    阿爾巴聽完她的話,半晌沒出聲,忽然崩潰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蹦下了馬車。

    等阿爾巴再次回到隊伍裏時,手裏提着幾個水囊。

    他打開車門,將水囊扔進車廂,對映雪說道:”現煎了這麼多,都帶上吧。郎中交代,一日給他灌三次。”

    說着,又扔進來一包草藥。”這是外敷的草藥,你們自己給他處理一下傷口。過了邊城,回到草原,再找個大夫給他瞧。”

    映雪高興極了,將水囊和草藥抱在懷裏,喜笑顏開的說道:”謝謝,謝謝將軍!”

    霖兒也笑着喊了一聲:”謝謝大將軍!”

    阿爾巴朝他扁了扁嘴,回了句:”你就不必謝我了,回頭別整我一個惡狗撲屎我就謝謝你了。”

    霖兒咯咯的笑了起來。阿爾巴這才重新坐回車伕身旁,宣佈了一聲:”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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