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郝湘東這樣當着衆妃嬪的面掃了面子,目光滯了滯,不依不饒的道:“這本是皇兒的私事,母后確實不該多管,但是讓蓮尚義如此無名無分的跟着你,不僅委屈了她,也讓宮人妃嬪指指點點看笑話。不如就依了哀家的話,先晉位常在,等他日喜得龍裔,咱們再來晉位。”</p>

    郝湘東低下頭來,我裝做沒有聽見般繼續假寐,然而一顆心卻是極度不安的,郝湘東那麼聰明,不可能猜不出太后的用意。</p>

    可是如果他真的向太后妥協了呢?身子情不自禁的開始瑟瑟發起抖來,我能想象如果我真成了常在,在後宮的處境會是如何的悽慘。</p>

    郝湘東似乎知悉我心中的不安,將我摟緊了些,他擡起頭,俊美的容顏在燈光下映襯下,顯得莫測高深,他直直的盯着太后,一字一頓的道:“母后的心意,兒臣萬分感激,倘若母后真要晉蓮兒的位份,兒臣便依了就是。母后怕委屈了蓮兒,兒臣也怕委屈了她,如今後宮少了主事,少不得要勞累母后。因此,兒臣再三考慮,便晉蓮兒爲皇貴妃,總理後宮事務,也爲母后分擔分擔,母后以爲如何?”</p>

    此話一出,抽氣聲紛紛響起,我在郝湘東懷裏也是一震,難以置信的撐大眼眸盯着他,我以爲他只是隨口一說,可是他的神色再認真不過,彷彿早就有此打算了。</p>

    感動在這一刻如潮水般洶涌而至,我的眸中含着淚花,原來他是知曉我心中的不安的,纔會選在這樣的時刻讓我心安。</p>

    然而,還不待我感動完,太后勃然大怒的聲音劃破冰冷的空氣泠泠傳來,“皇帝,她只是一名卑賤的宮婢,如何能越例成爲皇貴妃,你讓後宮諸妃怎麼想,讓前朝的大臣怎麼想?”</p>

    郝湘東抿緊了脣,冷睨着太后,低沉的嗓音中帶着一絲怨恨,“母后曾經也是浣衣局的宮婢,如今不也貴爲一國太后,蓮兒是朕的正三品尚義,晉爲正一品的皇貴妃,有何不可?”</p>

    太后被郝湘東的話打擊得連連後退,攙扶着她的如意及幾名宮人連聲喚她,她彷彿也沒聽見,一雙鳳目滿含悲悽地在郝湘東的臉上徘徊,似是不相信眼前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p>

    周遭的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結住,誰也不敢出聲,我暗暗心驚,料不到郝湘東竟會對太后說出此番大逆不道的話來。</p>

    眼見太后的神色在那一瞬間便萎頓下去,四周的宮人及嬪妃都連忙跪了下來,皆低眉順眼,大氣也不敢喘一聲。</p>

    良久,太后才掙開如意的手,戴有金線纏繞鑲翡翠護甲的手指發顫的指着郝湘東,那幽綠的翡翠在空中劃過一道陰冷的光,讓人心神皆顫,“你,你,你,哀家竟生了你這樣一個忤逆犯上的兒子。好,好,好,以後你的事,哀家不管便是,如意,扶哀家回宮。”</p>

    太后在如意的攙扶下緩緩從郝湘東身前走過,郝湘東抱着我,背挺得筆直,他的脣動了動,終是什麼話也沒說,眼睜睜的看着太后蕭瑟的背影消失在昭陽宮前。</p>

    滿院的嬪妃眼見太后走了,都不安的向郝湘東告退,郝湘東沒有理會她們,而是抱着我向自己的寢殿走去。</p>

    一路燈光逶迤,將我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傍晚的風帶着絲絲寒意沁入衣襟,涼得令人發怵。</p>

    郝湘東的側臉在重重光影下顯得那樣的空洞與迷茫,我不知道他何以會對太后說出此話不忠不孝的話來。恍惚間,憶及西廂偏院那晚的情形,我的心突然如墜冰窖,一陣涼過一陣。</p>

    難道說那晚郝湘東並未醉得神智不清,而是將太后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裏,所以他剛纔纔會說出這樣充滿怨毒的話來?</p>

    心底莫名不安起來,那晚之事,他事後並未多加追究,連我去西廂偏院的事他也隻字未提,我以爲他是醉得不省人事,壓根便將這事給忘了,沒想到他的心思如此之深沉。</p>

    那麼他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呢?</p>

    “阿湘東……”低聲喚他,不管他對我的感情有幾分真幾分假,他終是在意我的,否則不會在太后面前如此維護我,只是今夜一過,明日我怕再難得片刻安寧了。</p>

    入宮之時便已然想到,倘若要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地位,便永不會有安寧的一日,可是事到如今要去面對時,心裏卻還是膽怯的。</p>

    寢殿內,蘇合香嫋嫋縈繞在大殿的每一處,焦躁不安的情緒緩緩的鎮定下來。</p>

    郝湘東將我輕柔的放在龍榻上,轉身對跟在身後進來的陳公公道:“去請吳太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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