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認出來了,這男人她確實見過。
原因無他,這人實在太搶眼了,難以忽略。
他應該只有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大健碩,一身短打掩蓋不住他結實的肌肉和精壯的身材。
但是最搶眼的,是他滿頭銀髮。
沒錯,這個不算年輕,但是也絕對算不上蒼老的男人,有一頭令人矚目的銀髮。
長髮飄逸俊美,只在腦後別了一根髮簪,看起來十分灑脫。
然而男人眉宇間,卻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氣。
前幾天也是路過休息的時候,蘇清歡在客棧裏第一次見到了他。
彼時也如現在這般,他剛摘下帽子就成爲人羣焦點。
可是男人根本就毫不在意,彷彿沒覺得自己與旁人有什麼兩樣。
“是他。”
陸棄沉聲道,顯然也認出來了這個人。
“鶴鳴,你說是巧合還是跟蹤咱們呢?”蘇清歡有些不確認地問道。
她覺得這種猜測有些小人之心,但是畢竟行走在外,總要打起萬分的小心纔對。
“看看再說。”陸棄道,“不用擔心。”
如果真是有陰謀詭計,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啊——”一聲稚嫩的驚呼之後,蘇清歡順着聲音往樓下看去,這才發現有個調皮的男孩,五六歲模樣,大概是跟別人玩鬧,一不小心撞到了剛纔銀髮男人的腿上。
“小心。”男人把他提起來放到一邊,冷冷地道。
雖然面色冷峻,但是看得出來,他的目光是柔和的,應該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蘇清歡暗暗思忖道。
正在這時,男人似乎覺察到了她的關注,忽然擡頭往她的方向看過來。
蘇清歡和他四目相對,立刻覺得無比窘迫,覺得像偷窺別人卻被抓了個正着,何其尷尬?
陸棄站在她身邊,在窗下用手扶住她的腰,然後不動聲色地衝男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如果這種情況,即使是路人,也該回個禮。
可是那男人沒有任何反應,像看空氣一般略過他們夫妻二人,提步往裏走,消失在夫妻二人的視線中。
蘇清歡驚訝:“鶴鳴,你有沒有覺得,剛纔他看咱們兩個的眼神,嗯,不太友好?”
陸棄點頭:“我也有一樣的感覺。”
蘇清歡一臉困惑:“咱們並不曾得罪過他吧。”
這麼顯眼好記的人,得罪過肯定印象深刻。
“或許他本來就是個冷情之人。”陸棄安慰她道。
蘇清歡點點頭。
她現在倒是覺得,這男人應該不是叢家或者其他對頭派來對付他們的。
他的眼神太過坦蕩,不像蠅營狗苟之徒。
如果真的對他們別有用心,那應該避之唯恐不及,而不是現在這般迎面而對。
但是到底這男人隱隱的敵意來自於哪裏呢?蘇清歡百思不得其解。
“多喫點。”菜上齊後,陸棄給蘇清歡夾菜道。
蘇清歡咬着酸甜可口的排骨,心滿意足地道:“沒想到在這裏還能喫到這麼好喫的菜。”
酸酸甜甜,恰到好處。
陸棄看着她啃完一塊排骨還舔了舔手指,不由笑道:“這麼多,都是你的。”
“你不懂,這是對美食的敬意。”蘇清歡大笑着道,乾脆直接動了手,大快朵頤起來。
大口喫肉,大口喝酒,這樣的人生此快哉。
她口中的酒是梅子酒,雖然她向來不貪杯,但是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梅子酒,每每喝到微醺。
尤其今日,他們沒有打算繼續趕路,蘇清歡就更加放肆了。
“呦呦,”陸棄見她又舉杯,不由伸手攔住她,狐疑地道,“你是不是懷孕了?”
蘇清歡慶幸自己沒喝酒,否則一口酒就能噴到他臉上。
“沒有啊。”她道,“我有數呢。”
她已經接近三十五歲,再生就是妥妥的高齡產婦,對她和孩子都不好。
而且阿嫵和小蘿蔔都快坐爹孃了,總不能差一輩人出來吧。
她其實喜歡孩子,原本想着生兩個兩女纔好,但是陸棄後來捨不得她,所以阿狸之後再無所出。
“沒有就好。”陸棄鬆了口氣。
蘇清歡的身體不算很好,而且生阿嫵的時候太過驚險,幾乎成爲他一輩子的噩夢。
即使現在夢到那時候的情景,他都能一夜無眠,即使身邊的她正在酣睡。
年近四十,人生已經開始進入後半程,陸棄非但沒有厭倦蘇清歡,反而生出了更多的留戀。
孩子、血脈,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蘇清歡忽然反應過來,擦乾淨手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我是不是胖了?”
莫非陸棄這是婉轉的嫌棄?
不是她貪喫,而是一路南下,好喫的東西太多了。
而且這個季節,南方水果很多很多。
芒果、龍眼……這些水果這輩子因爲運輸原因很難喫到的,終於能喫到,不喫夠怎們能甘心?
所以每日都會有人來給她送許多。
陸棄和蘇清歡是帶着侍衛出行的,但是浩浩蕩蕩的儀仗,蘇清歡不喜歡。
兩人輕裝簡行,走在前面,侍衛們比他們晚大約半天的行程。
所有人都以爲他們夫妻還在後面,殊不知兩人已經喫喫喝喝走在前面。
每天晚上都有陸棄的心腹前來回稟進程,同時……送好喫的。
蘇清歡覺得他心裏一定暗暗嘲笑自己是喫貨。
算了,反正是自家人,丟臉就丟臉了。
喫過飯,啃了兩個芒果,蘇清歡靠牆站着鍛鍊,努力收腹,自欺欺人地問陸棄:“是不是還是很瘦?”
陸棄:“……”
他很不明白,爲什麼蘇清歡對瘦有這麼大的執念,在她的百般絮叨之下,終於黑着臉道:“瘦成排骨,有什麼好的?”
蘇清歡剛要反駁,忽然看見陸棄的眼神驀地警惕起來。
她頓住,順着他的眼神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陸棄已經快步走過去,一腳踢開了門,整個人如獵豹一般竄了出去。
蘇清歡想了想,站在原地沒動。
如果外面真有敵人,她還是不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