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尼斯本以爲,他今生都不會在這種場合擔任這種身份,在他剛會走路時就被賣到了小彩石城,閹割師動完刀子後扔給他一柄短劍,他就在那裏和其他被閹割的孩子們打架,傷疤慢慢結痂,淚水漸漸流乾。
拉姆尼斯再次拽了拽領結,大口呼着氣,這身衣服本該是小彩石城將軍大人穿的,而如今將軍身死,萊迪亞小姐身邊也沒有其他的親人,只能便宜他了。
這是個清爽的早晨,溼潤的清風緩緩流過,晴空無雲,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美的像是一幅乾淨的純藍色幕布。
他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一股攝人心脾的清香傳來,陽臺邊的樹下,幾株美麗的小花迎風招展,那是麗敏去年種下的,那時她帶着少爺和小姐來山莊避暑,商人們進貢了一袋東方來的花朵種子,傳說這種花盛開時會引來萬鳥朝貢,吉魯將軍將種子分成五份,給自己的情人們和妻子一人一份,拉姆尼斯自告奮勇帶着一份種子,驅馬前往山中別墅,不爲別的,只爲看麗敏一眼。
拉姆尼斯不知道這種情感是否是愛,自從麗敏與吉魯訂婚來到小彩石城以來,他就被她所吸引,那時的麗敏還是個好奇的小女孩,她明亮的眼睛彷彿擁有魔力,一下子就擊穿了披甲奴堅硬的心。
拉姆尼斯從小被閹割,他早就不是個完整的男人,他只能默默守護着這個遠道而來的,未來的將軍夫人。可能在她眼裏自己只是個很好相處的老奴隸吧。
拉姆尼斯那時已經三十多歲了,他有時會假設,如果自己不是一個披甲奴,而是小彩石城的統治者,麗敏會愛上自己嗎,如果能夠和她在一起,自己絕對不會找那麼多情人,讓她憑空傷心。
這些假設再也不會出現了,麗敏已經死了,在花巷城的軍隊攻進別墅時,她流着淚,就在拉姆尼斯面前自殺了,他記得優雅的將軍夫人就像一隻美麗的蝴蝶,撲扇撲扇着,旋轉着跌落地面。
“請你守護好達維和萊迪亞”這是她對拉姆尼斯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好啊,大個子”這是她對拉姆尼斯說的第一句話,他將永遠銘記。
老邁的披甲奴首領回想往事,酸楚洶涌而至,幾縷潮溼的眼淚扒着他的眼眶往外涌,他緊忙擦了擦眼睛,因爲他聽到有人上樓了。
來人腳步很急,力量很大,但不會很好的控制那股力量,如果再快點可能會跌倒,他已經聽出來人是誰了。
“老疙瘩”清脆的聲音帶着一張圓滾滾的胖臉來到拉姆尼斯的面前,小胖子今天穿的和他一樣款式的禮服。
不過小胖子的樣子可不敢恭維,他粗粗的胳膊腿把衣服撐的緊繃繃的,看着像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熊。
“你今天還是好胖啊”老披甲奴捏了捏他紅潤的胖臉。
萊迪亞小姐正在莊園中剩下的唯一一棟彩石建築裏,今天的婚禮結束後,這棟建築就將被推到,然後建起夜靈人風格的屋子,拉姆尼斯來到門口時,見到院子外幾個穿着無袖衣服的夜靈人工匠正在守候。
“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嗎”老披甲奴朝他們吼到。
夜靈人工匠聽不懂他的話,無辜得眨了眨眼睛,向後退了幾步。他們在害怕我,不知道他們害怕我的殺氣,還是怕我臉上醜陋的疙瘩?他們只是夜靈人中的平民,不可與那些手持武器的士兵們相提並論,但拉姆尼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大廳裏,萊迪亞小姐穿着她華麗的彩色寶石禮服,背對着門口,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的肩膀略微的一顫,隨後馬上平靜了下來。
“萊迪亞小姐,我把老疙瘩抓來了”小胖子興奮得嚷到。
“我不是豬更不是雞,用抓這個詞合適嗎”拉姆尼斯無奈道,他慢慢走到萊迪亞小姐身後:“小姐,你還好嗎”
萊迪亞挺着身子坐在凳子上,幾縷調皮的髮絲鑽出髮網,落在她光滑如奶油的脖頸,她和她的母親好像,回憶和現實在老披甲奴的腦海中重疊。
“老疙瘩,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身着華貴禮服的少女帶着哭腔,她轉過身,碩大的淚珠佈滿她美麗的臉龐。
拉姆尼斯嘆了一口氣,在她面前單膝跪下:“如果您真的不想嫁,唯有一死,我有把握在在一瞬間捏碎您的喉嚨,讓您毫無痛苦”
“我的衣服被夜靈人的女巫施過法,他們的士兵會第一時間衝進來,那之後你們全都要死,你,小胖子,還有父親留下來的,三千個多個士兵”萊迪亞的聲音顫抖着。
“沒有三千個士兵了”拉姆尼斯痛苦得咬着嘴脣:“士兵們都投降了,現在只剩下我手下僅有的兩百多個披甲奴了”
老披甲奴看到萊迪亞踏着高跟禮鞋,站起來握住他粗糙的大手:“我和花巷城那個五十多歲的少君達成了協議,婚禮後放你們自由,我要你們去尋找達維,幫助他籌集軍隊,重新奪回父親的領地”
“我答應你,我會帶着剩下的,仍終於將軍的披甲奴們,踏上尋找少將軍的旅途,我以我的生命發誓”
隨後他驚訝的看到眼前的少女撲到自己的懷裏,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吻:“謝謝你,父親”
“是的,今天我就要充當您父親的角色,親自把你交給你的夫君”拉姆尼斯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
窗外,一架五彩繽紛婚禮馬車已經停在門口。
傷心的新娘挽住老披甲奴的臂彎:“是禍躲不過,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