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四騎士 >第六十二章 瘟疫 (倫納德)
    倫納德的臨時小主人支着下巴,用明亮如黑瑪瑙的眼睛看着他:“我的首席星相師啊,快來爲我算算,我的姐姐和媽媽現在怎麼樣了”

    相星先相面,老星相師的話縈繞耳旁,倫納德細細打量着臨時主人的神情,他年紀比自己還小,最多不超過十歲,臉龐雖然被風吹的皺紅,但還是能看出出自富貴人家,他可是有雙層下巴呢,似乎有點嬰兒肥。

    剛想到這點,倫納德就像給自己一個耳光,臨時主人當然出自富貴人家,不然怎麼會有四個五大三粗的護衛守着他呢。

    四個護衛分別叫詩人、鐘擺、硬幣、陽臺,似乎是用他們的嗜好來命名的。

    詩人似乎是他們中領頭的,他皮膚蒼白體態健壯,有着一頭黑髮和同樣顏色的短鬍鬚,此外他還是個嚴肅的人,除了閒暇時喜歡哼些小調用以自娛自樂,其他時間都冷得像一隻冰塊。

    鐘擺在倫納德看來就挺有意思了,他可以從太陽的溫度,空氣的溼度,季節的變化來記住任何時間,就像一隻活生生得會走路的鐘擺,特別對於用餐時間他更是記得最清楚,倫納德覺得他叫飯桶也不錯。

    硬幣瘦瘦小小的,他對金錢有着無與倫比的渴望。一行人在沙漠行進時,陽光照得遠處某些東西閃閃發亮,硬幣不顧勸阻用了半個小時跑去,結果發現那不過是一攤沙獸留下的幹糞。

    陽臺個子很高,看着像一條超級大的扁擔,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倫納德的臨時主人累了的時候揹他。

    此時,這條大扁擔也是一臉緊張得看着倫納德,稚嫩的星相師心中一顫,已經想好了說辭,他裝模作樣的在水井邊不緊不慢的踱了兩步,恭敬得在地面擺上羅盤,擡頭觀察星象。

    “哎呀,不好啊”倫納德佯裝驚訝得看着自稱小彩石城少將軍的小主人:“今夜密雲密佈,實在無法觀測星象啊”

    “我爸的星相師說過,星星都躲在烏雲後面,並不是躲起來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少將軍雙手雙腿胡鬧得亂舞:“快給我算”

    “這實在強人所難啊,但我盡力而爲吧”倫納德撓撓頭,昂頭看着一片混沌的夜空,久久一言不發。

    他努力尋找着,東面遙遠的天上,兩片厚烏雲中的縫隙中,兩顆星星忽隱忽現,大的那顆極其暗淡,小的那顆卻很明亮。

    “怎麼樣啊,你算出來了沒有”陽臺似乎等不及了,輕輕推了倫納德一把。

    “你幹什麼啊”少將軍稚嫩的嗓音對陽臺吼道:“你能不能像我這樣穩重一點,耐心等待星相師的解讀”

    倫納德聽着他們胡鬧,眼睛在眼皮的遮掩下轉了抓,似乎時間差不多了,他緩緩睜開眼,裝作氣喘吁吁的樣子:“令慈似乎正遭遇人生中的大難,而令姐情況要好的多,她似乎很明亮,啊不對,她似乎正在經歷人生中的大喜”

    “這叫什麼啊,你說清楚啊”少將軍轉眼把自己所謂的穩重丟的一乾二淨,掄起拳頭打在倫納德胸口:“你這叫什麼星相師”

    少將軍大吵大鬧,吵醒了正在睡夢中的詩人,他從草蓆裏爬起來,頭上沾滿乾草:“將軍大人,這麼晚了咱還是快睡覺吧,明一早還要趕路呢”

    “我不睡”少將軍甩着胳膊來回跑:“我渴了,我要喝蜂蜜水”

    硬幣不知何時也被吵起來了,他哭喪着一張醜臉:“上哪給你弄蜂蜜水啊,等找到有人的大城市就給你買蜜水喝,乖乖睡吧”一向摳門的他能說出這番話,想必也是困到極致了,他一把抓住小主人四處亂舞的小胳膊,拉倒自己懷裏:“睡吧睡吧,別鬧了”

    “可是我不困啊”小主人噘着嘴:“我現在有使不完的力氣”

    “你白天趴在陽臺背後睡了一天,當然不困了,可是我們困啊,長路漫漫處處險惡啊我的少將軍,不睡好了怎麼保護您啊”

    少將軍嘴巴一張,又想說什麼,硬幣緊忙伸手緊緊捂住這張嗚嗚叨叨無休無止的小嘴,少將軍殺豬似得嚎叫:“你手好臭啊,你是不是拉屎用手擦的屁股”

    吵鬧聲漸漸恍惚,倫納德身子一歪就倒在草堆裏,佈滿雲朵的天空在他眼中旋轉,朔風吹起,吹散了整片星空,星辰盪漾,猶如嬉戲的小孩互相追逐,他合上雙眼,安詳得吐息。

    他在夢裏回到了‘小香豬’酒館,一個金色頭髮的客人點了一盤烤冰棍,要喫在嘴裏很燙的那種,兇惡的胖老闆娘讓倫納德去廚房爲客人做飯,做不出來就扒了他的皮,倫納德蹲在爐火前,看着融化的冰棍留下了傷心的淚水。

    可憐的倫納德是被鐘擺踹醒的,他擦了擦夢中留下的眼淚,緊張的爬起來:“要上路了嗎”

    鐘擺扭了扭脖子,看了眼浮動着暖意的晨曦:“該喫早飯了”

    這時陽臺急匆匆得從院子外跑進來叫嚷:“我們找遍了這個小村子,到處找不到食物,只剩下一個上了鎖的小屋子,但是打開挺費勁的,快來幫忙”少將軍吊在他的背上,像一隻小猴子。

    那是建在村子中心的一個可愛的小屋子,是用珍貴的石料建成,詩人猜測它應該是個祈禱堂。

    他們昨夜到達的時候已近深夜,整個村子空無一人,似乎是被人遺棄了,他們只能就近在臨近的稻草棚子裏休息,若是昨天就發現這件小祈禱堂就好了,裏面肯定有柔軟的牀鋪了塞滿羽毛的枕頭,倫納德想着,又有些困了。

    倫納德託着沉重的步伐到達小祈禱堂的時候,詩人和硬幣正在專心致志對付着那扇箍着鐵條的木門,硬幣把他的劍伸進門縫,詩人拿着一塊石頭慢慢敲着劍柄,想把門敲開。

    倫納德幫硬幣扶着劍,詩人指揮着,他每砸一下,鐘擺和陽臺就用肩膀撞向門。

    最終木門不甘心得崩裂,陽臺伸腳一踹,門轟然倒下。

    無數蟲子從屋子裏轟然飛出,就像一片洶涌而至的烏雲,一大股惡臭鑽迎面而來,倫納德蹲在地上不停嘔吐。

    “我感覺很不好”詩人的臉冷如冰霜“進去看看”

    倫納德緊緊抓着陽臺的衣角,踏着輕輕的腳步走進屋子,他看到整間屋子足足堆滿了幾十個死人,他們腐爛的屍體上還有蛆蟲在蠕動,這些死人渾身長滿黑斑,嘴巴被惡臭的鮮血塞滿,覆蓋了他們整個臉。

    “是瘟疫”他聽到詩人的聲音帶着顫抖:“都出去都出去,快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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