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世故就是這樣,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就算取得了一時成就,也未必就走上成功的康莊大道。

    王三就是一個例子,雖然當年高中狀元,但三十年,官是越做越小,最後淪爲到了刀筆小吏。

    好吧,其實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崔公公是在宮廷鬥爭裏站錯了隊,被強制退休,原本積攢的家底也在那一次風波中消耗殆盡,現在只能靠着幾畝薄田生活;至於張八就更加倒黴了,原本是大內侍衛長,前程似錦,可惜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情,又說了不敢說的話,直接就被降職成了侍衛。

    你說侍衛也好,好歹是天子近臣,只要好好表現,終歸是能升上去的;可惜他這個侍衛是爲先王守靈,一年當中,能見到當今國王的次數,屈指可數。

    王三倒黴,崔公公倒黴,張八也倒黴,但最倒黴的卻是莫有玄。好歹也是一個御醫國手,卻有將近兩年沒幫人醫過病。

    沒錯,雖然他有着金針刺血的美名,但整整兩年沒人找他看病。國王忌憚他是蒼王的手下,妃子們大概也是出於同樣的想法,大臣則不像攙和進宮廷鬥爭,好嘛,可苦了他了,每天無所事事,只能外出賭博,在賭博中遇到了這三個人。

    有句話說的好,同是天涯淪落人,四個人立刻就結爲好友,這不,選了個明夜,在廢棄的木王府開了個宴席,喫的好生自在。

    不多時間,四個人就打起了舌頭,說話也都不利索。

    張八道:“我說王三啊,你好歹也是狀元,怎麼淪落到做刀筆小吏的程度了”

    王三打着酒嗝,說道:“你以爲我想啊,官場上的事情可不簡單,特別是文官,不像你們武官,只要不犯錯,有本事,就能升上去;我們文官非但要小心翼翼,還必須上面有人,懂嗎,要有人”

    王三說着就唑泣起來。

    他堂堂一個狀元,淪落到刀筆小吏,要說心裏沒什麼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可便是有芥蒂又能如何他能改變整個世界嗎顯然不能。

    既不能改變,那就接受吧,同流合污。可他偏偏清高的很,這人可以清高,清高也可以,但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沒實力之前的清高,只能讓自己越走越低,王三就是其中的代表。

    “好、好了,不說我了,崔公公,你好好的一個大內總管不當,怎麼出來當農夫了。”王三打着舌頭說道。

    崔公公一聽這話,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道:“雜家才真正的倒黴啊,當年先王過世,雜家還是大內總管,蒼王和現任的國王爭位都想收買雜家,雜家不願意攙和進去,就兩邊敷衍着,沒想到後來國王上臺,知道這件事情,立刻就把雜家趕出了宮,家產也充了公。”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青袖子抹着眼淚,不多時間,袖口便被完全打溼。

    “對了,張八,你是因爲什麼”

    張八一見崔公公說起自己,立刻哭喪着臉,說道:“我是聽了不該聽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

    “什麼事情難道宮內還有雜家不知道的”崔公公精神一震,即便已離開宮廷許久,但他依舊保存着當年的一些習氣,比如這八卦精神。

    張八舔了舔嘴脣,左右看了看,確定沒外人之後,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就和你們說說這事,但千萬別說出去。”

    崔公公道:“這是自然,雜家這點事情還是知道的。”

    張八嘆息着道:“你們可知道當年木王府的事情”

    崔公公道:“知道啊,當年木王府意圖謀反,被抄了家。”說話間,還嘆息一聲道:“這木王爺也不知怎麼想的,居然敢和當今國王和蒼王爭,這不找死嗎”

    說話間,崔公公就見張八臉色有異,敏銳的八卦能力讓他瞬間明白,事有內情。

    “張八,到底是什麼事”他問。

    張八嘆了口氣說道:“木王爺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沒有謀反。”說着,壓低聲音道:“是當今國王親口說的,我當年在旁邊聽了,就說一句爲什麼不幫木王爺一把,結果、結果你們也看道。”他搖頭苦笑。

    崔公公正在嘆息,卻見莫有玄緊閉嘴脣,也不說話,只是一口一口的灌着酒,立刻用眼神示意衆人。

    衆人也非笨人,瞬間明白過來。

    張八一把摟住莫有玄的肩膀,低聲道:“我說老莫啊,你一個堂堂御醫國手,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了,要說你們這些人淪落還情有可原,可你醫術這麼高,旁人巴結都來不及,怎麼會排擠你。”

    莫有玄心中一震,只覺得一股苦澀之意涌上心頭,就想要將自己的過往說出,可理智在這一刻佔據上風,他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口。

    張八見他猶豫,立刻板着臉道:“我說老莫啊,你也太不夠兄弟了,我們都這樣了,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莫有玄擡頭看了張八一眼,眼神猶豫,“我不是不想說,實在是不能,不能啊。”

    張八立刻怒道:“我連木王府的事情都說了,崔公公也說自己的事情,這些可都是宮廷禁忌,讓別人知道了可要掉腦袋,我們都說了,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話到這裏,話風忽然一轉,“難道你看不清我們幾個”

    此言一出,衆人立刻停下喝酒,三個人,六隻眼睛,緊緊的盯着莫有玄。

    莫有玄嘆息一聲,說道:“好吧好吧,事情也過去三十年了,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老夫心頭三十年了。”

    “三十年”張八喃喃的唸叨。

    三十年前發生了許多足以改變蒼瀾國這個年輕國家命運的事情,首先是先王駕崩,接着是兩王爭位,然後大將軍的死。

    一連三件事情,就像三柄重錘一般,錘在蒼瀾國國民心中。如果說先王駕崩還只是唏噓,兩王爭位還是失望,捏節哀大將軍嶽啓生的死,可就是痛心了。

    要知道嶽啓生可是跟隨先帝打下赫赫基業的臣子,人又年輕,算的上年輕一代中的偶像,可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直到現在也沒有公論。

    好吧,不要說顧儒之,蒼瀾國的人眼睛雪亮雪亮的。

    “三十年前的什麼事情”崔公公沉聲問。

    莫有玄嘆息一聲,猶豫了半晌,終於咬了咬嘴脣,說道:“當年,我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

    崔公公一聽,立刻露出死亡的表情:“不過是殺了個人而已,死在雜家手上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個。”

    張八也跟着附和道:“沒錯,我雖沒崔公公殺的人多,但幾十條人命還是有的。”

    “我沒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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