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目光立刻落在王三身上,王三被三人瞪了不自在,連忙解釋道:“我雖沒有親手殺過人,但當年任滄州知府的時候,也曾幹過一件違心的事情。”他停了停,抹了一把嘴,低聲道:“也怕各位笑話,當年滄州修建河堤,我在其中可打撈了一筆,沒想到後來河堤出事,死了幾千難民啊。現在想想,真是悔不當初。”

    衆人望向王三的眼神變了,他們不過是殺掉了幾十人,最多百人,可王三的所作所爲卻害死了幾千難民,更令不少家庭顛沛流離,聽了這話,要說心中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此刻卻又不好名言,只能乾咳兩聲,以掩飾尷尬。

    “王兄啊,你真是厲害,厲害啊。”崔公公說。

    王三猶未可覺朋友的變化,只是一個勁的笑着說道:“哪裏哪裏。”直叫衆人聽的瞠目結舌,暗道:“你還真當成誇獎了。”

    當然,這話是不可對人言的,只能埋在心中,衆人對視一眼,將目光落在莫有玄身上。

    張八率先開口:“我說老莫了,說了這麼半天,你殺的到底是誰”

    莫有玄搖搖頭,只是喝酒,並不言語。

    崔公公眼神一動,道:“可是江洋大盜”

    莫有玄苦笑。

    張八道:“可是市井奇俠”

    莫有玄繼續搖頭。

    王三也湊過來,沉聲說道:“那是名臣將相”

    衆人看了他一眼,笑出聲來。

    張八道:“王兄你太有意思了。”

    崔公公道:“是啊,什麼名臣將相,我會不知道嗎”

    王三也摸着後腦勺,訕笑着說道:“是啊是啊,怎麼可能,當年去世的名臣將相也沒多少,一隻手都數得出來。

    一邊說着,一邊注視着莫有玄,見他表情漸漸起了變化,幾人不禁心中一凸,暗道:“不會是真的吧。”

    一時間,衆人都不敢說話。最後還是年紀最長的崔公公試探的道:“老莫,不會是真的吧。”

    莫有玄放下酒杯,苦笑。

    “不是吧,你真的殺了一個”

    “不可能,不可能。”

    衆人一齊搖頭,希望莫有玄是在吹牛。莫有玄卻苦笑一聲,喃喃道:“我也希望不可能,”嚴肅的凝望着衆人,“但事實就是,我殺了一個朝廷命官,還是高管。”

    “有多高。”張八嚥了口唾沫,朝廷命官他也不是沒有殺過,但那都是奉命行事,而且殺掉的都是小官,聽莫有玄的空氣,他殺掉的可是大官,大的不得了的官。

    衆人的目光一齊落在莫有玄身上,莫有玄不躲不閃,冷笑着喝了一杯酒,然後將酒杯砸在地上。

    “就是你們心裏的那個人。”

    一語過後,也不管衆人表情,自顧自的轉身離開。

    晚風如刀般颳着面頰,可在場衆人卻好似完全沒有感覺似得愣在原地,過了好久,張八終於嚥了口唾沫,低聲道:“你們也聽到了”

    崔公公和王三同時點頭。

    “原來所有事情都是這傢伙弄出來的”

    夜已深,風中充滿了花香,莫有玄皺緊眉頭。

    這是一個無花的地方,何爲無花沒有任何花的痕跡,沒有花瓣,也沒有花的莖幹,更不可能有花香。

    可他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就隱藏在空氣中,隨風而來,卻未隨風而去。如此一來就有兩個可能:第一,他的眼睛和鼻子同時出了問題;第二,附近有一個身帶花香的人。

    “出來吧”莫有玄對着小巷的陰影冷笑。

    沒有人回答,甚至連風聲都小了許多。

    莫有玄搖搖頭,自顧自的向前走了幾步,大聲說道:“你以爲自己藏得住嗎那一身花香就是再顯着不過的標緻。”

    “哈哈,果然是御醫國手莫有玄,我這香味已經隱藏的極好了,可還是被你發現了。”

    陰影中走出一健壯高大的魁梧身影,昏暗的月光將他的影子長長的投在地上。

    他濃眉大眼,高鼻樑,顴骨向下,虯髯,月光下的身影比平常看起來更加魁梧。

    莫有玄冷笑:“我是應該叫你花三少好呢還是叫你花公公好呢”

    任誰都不會想到,一個身材魁梧,滿面虯髯的壯漢竟是一名公公,但莫有玄卻一口叫出了他的底細。

    因爲他認識這個人,無比熟悉,三十年前,他們並肩站在一起,那一年也是一個滿月天,月光下他們做出了選擇,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從此永不相見。

    莫有玄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並非因爲厭惡,而是他知道,倘若再見時,必有一人會死。

    因爲曾經的花三少,現在的花公公,是一個殺手。

    花三少,不,應該是花公公是一名殺手,但殺手有很多種,有的殺手用劍殺人,有的用槍,有的洗好陰謀詭計,只有花三少,擅長下毒。

    當擊殺莫有玄的命令下達時候,花三少就知道接受這個任務的必定是自己。世人都知莫有玄善用金針,卻不知道他還善於解毒,善於解毒的人必然善於用毒,花三少很清楚,暗衛的其他殺手雖然厲害,但要對付莫有玄那防不勝防的毒藥,還力有未逮,所有他親自出手。

    這是對夜離說的,他心中還有另外一份想法,如果莫有玄一定要死,那殺他的人,只能是自己。

    花三少笑了,這是一個溫柔的笑容,與他殺手的身份絕無任何關聯。

    “隨便吧,不過我更希望你叫我花三少。”花三少笑道。

    莫有玄也笑了,就像三十年前,在月下做出決定的那一天一樣,兩個人相視而笑,彷彿將所有的一切都鎖緊那笑容之中。

    “你是來殺我的”他說。

    花三少嘆息一聲,喃喃道:“沒錯,你、你東窗事發了。”

    莫有玄笑道:“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忽然認真的看着花三少,一字一字的道:“從我們做出選擇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會有這樣一個結果,站在明處固然不錯,但結局卻只有死,藏在暗處固然難過,但卻能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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