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瞪大了眼睛，看向手中的白紙。
“想不到你在陰間的福運竟如此深厚，能有幸得見華陽先生一面。”</p>
看着面前這個容貌只有上佳，但卻福運深厚的杜若露出一臉的懵，莫冬再次刷新了對她的印象。</p>
“花自在說你來之後，離園有了第五次木源天象，如今我倒是真有幾分信了。”</p>
“信什麼？那木源天象真的是在我手裏發現的，不過我倒覺得，都是因爲那個銀樹枝比較奇怪。”</p>
“我信的，是你說的華陽先生一遇，還有你的福緣深厚。”</p>
莫冬撲哧一聲，對杜若這岔話題的能力接受無能。</p>
“啊哈哈，莫冬，你說我？福緣深厚？開玩笑，你不知道我來了陰間以後多倒黴！正常離體生魂按照流程都能被送回去，偏偏我還在鬼門關外的時候，就遇到一場大亂！”</p>
杜若說到這裏，開始手舞足蹈。</p>
“那場該死的大亂，鬼門關直接封禁了一個月！一個月啊！等黑白值務去找我身體的時候，就……就已經被燒成灰了！”</p>
想起郭宏志這碼事，杜若沉默了下來，她從百寶囊裏取出了一卷泛着金紋的入夢術。</p>
“怎麼了？怎麼不說了？”看着鏡外一手白紙一手卷軸的杜若，莫冬出聲詢問。</p>
“沒什麼，想起一些事。”杜若恍然回神，搖了搖頭。</p>
“莫冬，你稍等一下，我先卜一卦。網”</p>
見莫冬點點頭不再作聲，杜若將入夢術卷軸重新收到百草鑑裏，慎而重之的跪在華陽先生的白色篆卜上，開始默唸。</p>
“華陽篆卜，信有朝生。我欲問兩件事，一問莫冬如何出鏡，二問佛典不動書的蹤跡，還請出篆。”</p>
杜若膝下的白紙，在她問出心聲後，向着四周漫出一股可見的白色風浪，將她從頭到腳團住。</p>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p>
處於風印之中的杜若，睜眼就發現自己到了一處光幕飛速旋轉的巨柱中央。</p>
那光幕之上的景象，都是她生活過的場景，陽世陰間、庭院離園、如同走馬觀花一閃而過，最後只有兩個畫面在圓柱上停了下來。</p>
真巧，這兩幅畫面，她都認得。</p>
左邊的是一株草，通體雪白，繞有云紋，根部半截卻被人連根裁斷，正是她從拍賣會上得來的昇仙草。</p>
右邊的是一副遠觀圖，三塊青黑色巨石，兩塊左右合攏，一塊封頂而上，黑石上還能看到隱約的花鳥魚蟲的紋記，不是鬼門關，又能是哪兒？</p>
杜若剛想再看一眼，周邊白光就突然散去，轉眼間，她再次回到了觀世鏡前。</p>
“咦？這麼快就出來了？”</p>
莫冬也對這華陽賜下的篆卜白紙格外好奇，見杜若出現，立刻就開始詢問杜若白色光幕的場景。</p>
“那白光裏是什麼樣子的？它將你包住，是給你說什麼了還是看什麼了？哎呀，華陽左不愧是靈榮紹祖的師傅，段數比他那隻能出紙卦的徒弟高太多了。”</p>
莫冬一臉的激動，讓杜若原本格外疑惑的臉色一個繃不住，笑了起來。</p>
這個莫冬，有一顆孩童心思。</p>
“卦象裏有白色光幕，和龍捲風一樣，將我剛好繞在中央，然後好多記憶的畫面在亂飛，最後只有應卦的兩幅圖變清晰了。”</p>
杜若回味了一下，開口繼續說道。</p>
“那卦象上說，你出觀世鏡的契機，應該和我拍到的昇仙草有關？”</p>
杜若尾音上揚，意味着，她自己也只是推斷。</p>
方纔她向篆卜問了兩件事，佛典不動書的蹤跡，和莫冬出鏡的方法，可最後出現的兩幅圖卻讓她有些疑惑。</p>
當日在鬼門關外，關頂處那面奇怪的鏡子，曾經閃過一個綠衣女子，但卻不是莫冬，看着更像是她自己，那麼鬼門關到底是在說莫冬出鏡的契機還是在說佛典不動書的線索？</p>
應該不是在說莫冬出鏡的契機，畢竟那鏡中的女子，看着與莫冬完全不同。</p>
那麼也就是說，鬼門關上有的，是佛典不動書的線索。</p>
而昇仙草的那副圖，自然就該是在提示莫冬出鏡的契機，可這株連自己都被人連根裁掉的昇仙草，又有什麼辦法能讓莫冬出來？</p>
除非，它真的和北冥君胤有關。</p>
若這昇仙草中真的有他的魂魄，那麼他們兩人一定都是散魂的狀態，說不定那北冥君胤當真知道什麼辦法能讓莫冬恢復。</p>
在腦中一番思索，杜若終於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p>
“唔……”莫冬聞言也沉默着思索了半晌。</p>
“照你所說，那昇仙草八成有北冥君胤的魂魄在。也罷，我能活着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左右如今無法立即出來，我正好在這裏好好將養將養。費心……還是不願意見我嗎？”</p>
莫冬方纔和花自在通完話，就一直在等外面的費心進來，結果卻等來了一臉尷尬的杜若。</p>
當年她選擇不告而別，最對不起的就是花自在和費心了。</p>
花自在如今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可費心明明就在外邊，幾步的距離，卻不願意進來。</p>
“當初，是我對不起他。”莫冬嘆了一口氣。</p>
當年，她情根將開未開，費心與她一樣醉心花草，她一直只把他當成園中種花的一把好手，每日裏與他一起栽花種樹從未覺得不妥。</p>
直到有一日，費心突然將她攔在花樓裏，向她告白。</p>
從那以後，她就開始躲着費心，不願見他。</p>
不是不動心，而是那個時候，她已經做了身獻祭百草的決定。</p>
她對他，沒辦法承諾，更沒辦法負責。</p>
“莫冬……費老他，還沒做好準備。”</p>
杜若將只剩一次卜卦機會的白紙收起，與鏡中的莫冬一樣坐了下來，對着陣外的方向開始沉默。</p>
莫冬在想身前身後事，她卻是在煩惱身前身後仇。</p>
方纔鏡中莫冬突然出現，確實讓她爬出了滿心怨憤的魔怔狀態。</p>
可這會兒事情再度告一段落，那些令她心煩的思緒就再次不受控制的浮上心頭。</p>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的身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謀殺，你會怎麼辦？</p>
她如今身在黃泉，明明心知真相，卻似乎對這真相，無能爲力……</p>
杜若再次取出當初宰父仁交給她的官授入夢術，卻在用還是不用的念頭之間，陷入糾結。</p>
郭宏志犯下如此罪孽，至今仍毫無悔改的發着死人財，享着不屬於他的厚待，按理她應該立刻就用這入夢術去告訴她爸媽真相，他們即便不信，遲早也會因爲懷疑的種子而發現蛛絲馬跡。</p>
可若是就這樣將它用掉，萬一爸媽的懷疑激怒了性格一向偏執的郭宏志，再發生什麼更可怕的事，她反而成了悲劇的推動者。</p>
可若是不用這入夢術，放任郭宏志與爸爸媽媽的關係日漸修復，到時候再讓他們知道郭宏志的所作所爲，豈不是又在他們心上劃一個口子？</p>
杜若盯着手中重若千金的卷軸，深吸一口氣，終是將它再度收進百草鑑中。</p>
還是，再等等……</p>
如今佛典不動書已經有了線索，回去在望，就讓郭宏志再做幾日白日夢好了……</p>
想到此，杜若攥緊了拳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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