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入梟林 >第165章 端公覃伯
    “端公是啥?”小園問道。

    “巫祝的一種叫法,”周正答道。

    有些偏僻山村裏,由於醫療條件還不完善,村民遇到小病小災的多半先看端公,所以行走在鄉間做法行事的端公基本粗通醫理,且自古民間傳說巫醫不分家,端公之中也不乏醫術精湛之人。

    周正按下心來,仔細打量這位端公覃伯,五十多歲的年紀,面容蒼老爲人還算老實。

    “那有勞先生了,”周正再度抱了抱拳。

    “不,客,氣,”覃伯搖擺手道,然後開始指使起老婆子來。

    老婆子進進出出的忙碌起來,她先端來一個煮飯的鍋放置火塘之上,再舉手示意秦天放跟着她走,秦天放叫上葉庭擡着阿離跟着她走進偏房,室內空間不大,擺放着案臺桌椅,案前的地面墊着三隻幹稻草紮成的團圃,案几的後面貼着一幅墨筆,畫像中之人長像奇特,雙手執於胸前身着古袍類若古代賢達,卻長着一隻怪異的腦袋,赤果的頭顱象夜叉,兩端高起中間凹陷,面目則猙獰恐怖不象人類,有點象中原古宅大門上的裝飾門環--銜環獸。

    秦天放有些不適感,偷偷問阿離道:“這是啥?”

    阿離也沒見過茫然搖頭,面對無法探知的神祕信仰,秦天放小心謹慎,嚴密觀察着老婆子的一舉一動。老婆子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把桌案上的供果,鮮花略做調整以後,退後幾步閉目合掌默唸片刻,然後虔誠的點燃三柱香。做完這一切,她揮手示意秦天放將擔架平放置團圃上,秦天放依照吩咐,安置好阿離後,拉着葉庭遠離案臺,老婆子默不作聲,束手站立供桌旁。

    竹門被輕輕推開,端公覃伯一身怪異的打扮,緩步入內。他黑袍加身左手執着一柄不知是何木質的木劍,右手卻端着一現代的塑料托盤,這亦古亦莊亦道的模樣,腦門上卻頂着一頂形狀古怪的羽冠。五色的雉雞長毛根根一尺長短,卻錯落有致的編織在黃紅藍三色的冠帶上,五彩繽紛像極印地安人的頭冠。

    這邊半古老裝束,而托盤裏卻是現代的醫療藥具,從酒精鹽水到醫用攝子尖嘴鉗,乃至縫合傷口的針線都一應具全。秦天放一愣,有點想笑,葉庭也被他雷倒,怔怔的望着覃伯。

    覃伯卻對屋內的人視而不見,一臉正色酒氣全消,他不慌不忙的小心放置好托盤,執劍幾步走到桌案前,老婆子在旁又點燃三柱香,趁着煙霧環繞四周,她弓身退出房間。

    覃伯開始腳踏舞步,動作優美的揮動着手裏的木劍,嘴裏哼着古老的歌調,既像花式劍法的演示,又像古老的民風舞蹈。節奏時而歡快,時而低沉,時而妖嬈多姿。

    秦天放害怕這些法術裏面暗含玄機,偷偷拉着葉庭躲到屋子的角落裏,儘量遠避那些煙霧。覃伯淋着香風沉醉舞間十多分鐘後,睜開了雙目,他再度淋浴焚香,低沉着聲調呢喃幾句,突然全身一僵,入定一般。

    老婆子適時入內,兩隻手各捧一隻黃泥碗,一碗水樣清澈,另一碗黑乎乎的膏狀液體不知是何物,聞起來有種惺臭的味道。

    秦天放聞到酒味,猜測那碗水狀的是酒,果然,覃伯接過那碗酒,端到嘴邊狠悶幾口,含在嘴裏停留一會,轉首面向桌案,突然張嘴一噴,那幾柱香叱的一聲,由原來的零星之火,迸出絢麗的花火,濃烈翻飛霎時好看。秦天放急忙屏住呼息,用手掌死死按住口鼻,葉庭也有樣學樣掩住了口鼻。

    兩人緊張的看着覃伯動作,覃伯微眯雙眼似在沉醉,夢遊般機械的揮動木劍不停的在香柱上劃拉,也不知手腕轉動了多少圈,他猛然收勢,流暢的舉碗悶酒轉身,將酒霧全部噴酒到阿離的臉上,阿離輕啍一聲,雙眼微闔,似睡非睡,臉上露出安逸的表情。

    案臺上的煙霧漸漸散淡,覃伯恍從夢中清醒,他舉起衣袖不停的抹着額頭上的汗水。秦天放極想詢問,嘴脣蠕動兩下又止住了好奇心。

    覃伯脫下黑袍取下羽冠,連手中木劍一併交給老婆子,老婆子用心接過,轉身離去。秦天放輕輕抽動鼻子,沒有嗅到任何異味,便放下掩鼻的手掌,慢慢靠近覃伯。覃伯盤腿坐在地上,開始替阿離處理傷口,他雖老邁卻手法捻熟,和葉庭處理傷口的程序大致相同,先剪破阿離的包紮布,然後清洗傷口,劃出箭頭的範圍後,用手術刀重新割開皮肉,用攝子迅速夾取沒入肌肉的斷箭頭。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黑色的箭頭已被扔進托盤中,噹的一聲,驚覺了秦天放與葉庭,兩人不由同時一嘆。

    秦天放順目看向阿離,他似乎處於一種麻醉的狀態中,臉上絲毫無半點疼痛的感覺。覃伯熟練的縫合好傷口後,用手術刀抻進那碗粘綢的膏狀物中,一點點攪起藥膏輕輕塗抹在阿離的傷口上,這不起眼的藥膏接觸傷口之後,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原來那種又酸又臭的味道竟然變成了香味,一種果木燃燒後的清香。

    秦天放暗自稱奇,忍不住出言問道:“覃伯,這是草藥吧?”

    “是,”覃伯點頭笑道:“山上,要的。”

    秦天放明白了,覃伯想要表達的是:這些藥都是在山上摘採來的,他又轉視阿離一眼,阿離呼吸均勻,面色不像當初那麼慘白,已經轉爲正常。覃伯替阿離包紮好傷口,示意秦天放跟着他走。秦天放和葉庭擡起擔架,跟在他身後。三人出了偏房,轉到隔壁的房間裏。這裏房間設計象一間臥房,有牀有桌椅還有牆上裝飾的民風彩畫。秦天放小心把阿離抱上牀,替他蓋好被子。

    覃伯興致很高,笑嘻嘻拉着秦天放的手道:“喝,酒。”

    主人好客,秦天放也不好拒絕,只得讓葉庭留下陪伴阿離,自已則跟着覃伯轉回堂間,酒宴還繼續,除了劉戰英和老婆子滴酒不粘,分享米飯以外。在場的男人都敞開心扉,痛快的暢飲。喝到半夜,一個個喝得五迷三道,連周正也陪了不少,不知不覺天色灰灰濛見亮,衆人也不講究了,就着堂間找個地方躺下睡覺。

    秦天放表面是應酬着,暗地裏度了酒量,所以第一個酒醒,他搓了搓眼晴,火塘漸息,外頭已是日上三杆,覃伯,左千尋等人歪七豎八的睡在地板上,你搭肩我翹腳的各種古怪姿勢。他忍住笑意,起身走到門口,老婆子正涮鍋,看見他咧嘴一笑。

    “大小姐呢?”秦天放比劃着問她。

    老婆子看懂了,指了指偏房,秦天放放下心來,望了一下遠處山色,稍爲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和老婆子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反正話說兩方,相互各說一邊。

    秦天放走下樓梯之時,老婆子突然憋出一句國語來:“粥,”

    秦天放一愣,醒悟,老婆子是要他等會回來喫早飯,他衝着老婆子笑笑,沿着竹梯緩步下樓。《{arile_ile}》,“”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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