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戰貧手記 >六十三、連夜訴苦
    作別劉美峯,付品江徑直去了雲寒松的墳前。

    這還是一座新墳,土都還帶着黃色。墳的周邊乾乾淨淨的,墳前已經燃到根部的蠟燭開滿了花,日曬雨淋已經變成黑色。

    付品江默默點了一支菸放在墳前,他不習慣對着一堆黃土自說自話,只是默默在心裏哀思着土堆裏的人,想着心事。

    雲寒松生前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他的腦海,當他說到馬頭巖三十二烈士時那自豪的表情,以及說到紀念碑流產時略帶失落的眼神,再次堅定了付品江要實施烈士紀念碑項目的決心。

    剛纔,陳奇峯一個星期的約定還餘音繞樑,他那成竹在胸的樣子,讓付品江此刻心裏恨得無法言表。心說你陳奇峯就等着瞧吧!想霸佔我們雲夢山的指標,沒那麼容易!

    但轉而一想,真要一個星期內拿下龔小蘭,他還真是沒有信心。時間有限,恐怕馬頭巖三十二烈士紀念碑真要成紅石集鎮的了!

    付品江在墳前來回踱着步,十分鐘後,猛地一拍大腿,快步離開。

    這天夜裏,付品江去了劉家臺谷太平家。谷太平、柳二喜夫婦正在看電視,是一檔相親節目,谷太平目不轉睛盯着屏幕裏的女嘉賓,那女嘉賓穿得比較暴露,谷太平的口水只差要往下流。

    “喲,付主任怎麼來了?快坐!快去給付主任倒茶!”見付品江進來,柳二喜推了推正不可自拔的谷太平。

    谷太平緩緩站起來,腳在邁步,可眼睛卻被屏幕粘住。柳二喜猛地關掉電視,一腳踢在谷太平屁股上,大吼道:“一天就曉得看這些,下流!屋裏來客了,喊你倒杯茶,半天喊不動!”

    主人並沒請付品江坐,付品江也不以爲意,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抽出兩支,“老谷,不用倒茶,我不渴!來來來!坐下抽支菸!”

    谷太平眼睛一亮,湊過來,雙手接過香菸,眯縫着眼看是什麼牌子。

    “不要看了,是好煙!裏面有個珠珠兒,咬一下,更香!”付品江咬破過濾嘴裏的爆珠,發出一聲脆響,點上。

    “這個是還有點兒高級!”谷太平也學着付品江的樣子咬破爆珠點上,“這個怕要二三十塊錢一包吧?”

    “你這話說得!湖北產的黃鶴樓1916,一百塊錢一包!我一個朋友給的一包!那些牛xx,一天抽這麼貴的煙,不怕爛嘴巴!”付品江一邊吸着煙,一邊罵道,“你莫說,還真的是好抽些!”

    “格咋!一百塊錢一包,那就是五塊錢一根咯,那我這一口下去不是燒了塊把錢?格咋,是香哦!”谷太平貪婪地吮吸着。

    “付主任怎麼得空到我們屋裏來啊?”柳二喜不冷不熱地問。

    “哎!閒來無事,到處轉轉!”付品江作出一副憂愁的樣子。

    “付主任嘆什麼氣啊?”柳二喜頓時來了精神,八卦起來,“都說雲夢村的幹部沒得搞場,付主任一定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吧?”

    “是啊!村裏的工作難開展哦!”付品江猛吸了一口煙,嘆息一聲道,“你們兩口子是雲夢村公認的能幹人,今兒我就給你們兩口子說說,你們來評評理!”

    “你找我們評理就對了嘛!你看我,光顧着說話,茶都忘記倒了!”柳二喜喜笑顏開,快步去倒了杯茶來遞給付品江,笑盈盈地問,“到底是什麼事嘛?”

    “馬頭巖三十二烈士紀念碑,你們說應不應該修在馬頭巖?”付品江一本正經地問。

    “當然應該修在馬頭巖啊!難道還有第二個地方?”柳二喜一臉疑惑。

    “有!當然有!”付品江大聲道。

    一直在悶頭吸菸的谷太平猛地擡起頭,一臉遺憾地問:“付主任,修在別處不合適吧?”

    “你們聽我說,馬頭巖的巖下是哪裏?”付品江不慌不忙道。

    “當然是紅石啊!三歲小孩兒都曉得啊!”谷太平一臉懵逼,“但這跟紀念碑修在哪裏有什麼相干?”

    “關係大啦!”付品江指手畫腳,“從馬頭巖跳下去,就是紅石集鎮,對不對?也就是說,三十二烈士實際上是在紅石集鎮地盤兒上犧牲的,對不對?那憑什麼紀念碑非要修在雲夢山,而不能修在紅石集鎮?”

    “我咋沒想到這個道理呢?”谷太平顯得豁然開朗,手中的煙已燃到了過濾嘴,他還是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

    “哎!鄉里也不是傻子,他們也想明白這個道理了啊,所以改變主意了,決定把紀念碑修到集鎮上去,我和玉田書記像個跳蚤,跳上跳下跑了那麼久,結果給別人做了嫁衣,白忙乎了!”付品江嘆息着道,“雲夢山搞個事可是真的難啊!”

    “哈哈哈哈!太好了!那龔小蘭逢人就說,她屋裏的山林怎麼怎麼要徵收了,要補一百萬了,走起路來屁股都要翹上天了,從來都不拿正眼看我們這些人!哈哈哈哈,我早就說過,人不要得意忘形,得意忘形的人有幾個得到好下場的?這下好了,一百萬打水漂了吧!”柳二喜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嫂子,你這樣不好吧?”付品江一本正經的道,“因爲這事,我心裏正煩着呢!陳奇峯簡直就不是個東西,哪有他那樣當鄉長的?那麼大一個紅石鄉,居然還跟我們一個小小的雲夢村搶指標!陳奇峯啊陳奇峯,哪個叫你官大一級壓死人呢?煮熟的鴨子飛走了,真的是奇恥大辱啊!你讓我怎麼跟雲夢山的父老鄉親交代哦!?”

    “哦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紀念碑不修到馬頭巖真的可惜了!”柳二喜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收斂一些,轉而道。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擾你們兩口子了!今兒的事千萬莫跟別人講哦!”付品江在煙盒裏取出兩支菸,一邊耳朵上夾一支,把剩下的七支連同煙盒一起丟給谷太平,很刻意地叮囑一聲,快步離去。

    藉着手電光返回村委會的路上,付品江在雲夢溪裏看到了鬼火,伴以那怪腔怪調的鳥叫聲,顯得整個雲夢山十分陰森可怖。

    不知怎麼回事,付品江又想起了雲峯迴的母親白露,似乎空氣中瀰漫着她那一雙空洞無神渾濁無比的眼睛,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一路疾跑,不敢回頭,幾度差點兒摔倒。

    回到村委會,付品江發現門竟然沒鎖,立即打電話給吳玉田,吳玉田一口咬定走的時候鎖過門。付品江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沒有丟任何東西,也就沒有往心裏去,只當是吳玉田腦子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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