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噴了一口水,直接將何渡澆得個透心涼,臉上的污垢頃刻間被沖刷乾淨。
衆仙只見那紫衣河神伸手狼狽的擦了擦臉,露出原本的真容。
明眸皓齒,面如白瓷,眸中含了幾分玩世不恭,雖被澆成了落湯雞,但到底難掩其丰神俊朗。
衆仙來不及讚歎,卻見紫衣河神一甩袖,“哎呀呀”一聲,憤憤不平的指着那凶神惡煞的蛟龍:“你這泥鰍還衝我噴口水,看我將你拿去做花肥!”
那蛟龍扭動身體,血瞳中紅光勾魂奪魄,讓人膽寒望而生畏,以迅雷之勢張開佈滿尖刺的嘴巴朝紫衣河神而去。
掀起一方驚濤,撩翻一處駭浪。
引得整個海面上動盪起來,上空呼嘯的風聲嘶吼得更加厲害。
來勢洶洶,眼看便要將那紫衣河神吞骨入腹。
“快跑!!”不知是誰吼了一聲,衆仙哪裏顧得了其他,恨不得來一場駕雲比賽,分一分誰能拔得頭籌。
何渡足尖一點,乘風劃過天際,留下一道殘影,幾個呼吸間已經落到了那蛟龍頭上,那蛟龍血瞳中紅光更勝,甩動腦袋在整個海面上來回翻騰起來。
一抹簫聲迴旋婉轉,聲漸響。
忽高忽低,高入雲端,便是低沉如細不可查的嘆息。
幾個音節在空中響徹,依稀可聞。
那空中的蛟龍本一個勁兒的搖頭擺尾,衝撞得整個海道烏七八糟,這番卻忽然在空中和順的遊蕩起來,眸子裏褪去紅光,掙扎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卻見有個人盤膝坐在蛟龍頭上,脣邊搭一支長蕭,雙眸暗閉,臉上含笑。
被海上風一吹,衣服卻是幹了,紫衣飄飄,紫色頭巾隨風而揚。
只覺這小小河神身上竟似煙霞輕籠,恰有幾分龍章鳳姿,驚爲天人。
那簫聲此時卻是輕快,似珠玉落玉盤,短促中帶着幾絲清麗。
一曲罷了。
餘音繞樑,不絕於耳。
衆仙聞那簫聲,再回頭見那已然溫順得似泥鰍一般的蛟龍,海面已然恢復平靜。
只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火辣辣的丟臉,神仙當了多年,竟不戰而逃。
尷尬的回頭望着空中的一人一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當真只是個區區河神?
何渡收了碧玉長蕭,駕着那蛟龍朝衆人而去,衝衆人嚷叫道:“諸位仙友,快快上來,便讓我這後院的花肥送諸位去天之涯吧!”
衆仙眼見那蛟龍衝過來,嚇得便要再駕雲而去,可見那還待推拒,卻見那雲久真人捻着鬍鬚哈哈大笑道:“這便來,這便來!”
已然踩着虛空奔上了蛟龍背上,抱拳作揖道:“多謝仙友!”
何渡抱拳笑道:“不謝不謝,當是小神的榮幸。”
衆仙這才陸陸續續試探的踩在蛟龍背上,那南海水君甩了甩身上的水,嘟囔了一句什麼,方纔站上去。
“還不知仙友是何處河神,竟能將這惡龍馴服?”雲久真人一揮浮塵,卻是好奇。
衆仙也不免豎起耳朵。
“在下久居昭河之渡。”何渡笑起來似是春日暖陽,明媚而招搖,揮了揮手中碧玉長蕭:“降服這惡龍的可不是我,是這碧靈簫。”
“仙友莫非是……”雲久真人蹙了蹙眉,心中百轉千回,“莫非是何渡上神家的仙官,容齋上仙?”
何渡瞥了一眼後面大咧咧盯着他看的衆仙,盡皆是寫地仙,天仙之類,連個上仙也無,若是說出自己是上神,豈非讓衆仙心中自卑?
他清了清嗓子,抱拳道:“真人好眼力,小仙正是容齋。”
衆仙瞭然“哦”了一聲,心中升起一股豔羨。
“是個跑腿的。”恰似抱怨,又似玩笑話,何渡面上卻是做出一副委屈模樣。
衆仙這次心中稍稍安慰,那廝雖是上仙,卻乾的是跑腿的活兒,不若自家守着一方水土來得自在。
閒話休提。
言歸正傳。
雖乘蛟龍而行,到底路途遙遠,不免寂寞,便有些小仙開始閒話起來。
“說起那何渡上神,雖說法力高強,可到底名聲不是很好……”
“怎麼說?”
“他雖居於昭河,不問世事,可卻傳喜好男色,當真是讓整個神界不齒!”
“仙友怎能這般說,上神雖放浪形骸,可到底值得同情啊。”
唔。
何渡豎起耳朵,摩挲着手中的碧玉簫,他倒是不知,他何時放浪形骸了?
“值得同情?”
“你們成仙晚些,怕是不知,何渡的父親東荒之主流光上神,一千年前,青碧陵從南荒無極山的封印裏跑出來,將流光上神打得個灰飛煙滅。”
“你說的可是上一代的魔皇?”
“不錯,所幸那魔皇被封印住了。”似是鬆了口氣。
何渡咳咳了兩聲,諸位才彷彿驚覺面前還有一位昭河的河神在,頓時啞口,訥訥不敢言。
氣氛還待尷尬,何渡卻嬉皮笑臉道:“諸位,小仙倒是覺得這何渡上神一點兒也不值得同情。”
衆仙眸光中閃過一絲尷尬,望着那紫衣河神端是不敢多言。
“你們想想,何渡上神不過就是死了個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死了不過就是不能繼承他爹的遺產罷了,到底撈了個河神噹噹……”何渡抓了抓頭髮,眸子裏閃過一絲精光,笑得更加歡騰反問道:“你們說,是不是啊?”
流光死後,
東荒易主。
衆仙卻不敢答,只是尷尬的笑了笑,聞言渾身都不自在了。
容齋是上仙階品,又是何渡上神座下的仙官,若答了是則得罪何渡上神,若答了不是,則得罪了容齋上仙。
兩相較量,難以取長去短。
“天之涯到了!”
只見不遠處一座雲霧繚繞的仙山,原貌竟是一座小島,其上蔥蔥郁郁生長着諸多繁茂的植物,一行行仙鶴在空中飛舞,四方神仙飄飄然而至,端是一座世外桃源。
衆人爭相站起來,只覺得這蛟龍背上坐得似是針氈,恨不得跳下去直接飛進那天之涯。
等蛟龍停靠在河岸上,衆仙才紛紛告辭,那南海水君站在最後,身上的衣服早就幹了,路過笑眯眯的何渡,慌忙道:“多謝上仙。”
恰似個屁股着火的螞蟻,說完飛快跟上衆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