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使者議郎劉曄正在屋內踱步,只見他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口中念念還有詞。
“哎這高邑侯不知怎麼想的,竟然要上表婉謝朝廷的恩典”
“這可是二千戶侯,他竟然也不要了”
“不行我得去面見高邑侯,好好勸一勸他”
正當劉曄有些氣急敗壞的時候,屋內另一人卻冷不丁道:“劉君,省省吧你這幾日都求見過多少回了,可高邑侯不是忙練兵就是忙巡郡,又或者家中妻子待產抽不出空,明顯就是敷衍你,我看你還是莫要再去碰一鼻子灰了。”
說話之人二十三四歲樣子,比劉曄還年輕一些,乃是大鴻臚屬吏嵇滑。
嵇滑字叔誠,沛國銍縣人,不過祖上是會稽人氏,言語中尤待些許揚州口音,與劉曄這個揚州人倒算得上投契。
劉曄作爲正使前來宣詔,但詔書、印綬等卻全由嵇滑保管,到用的時候方纔拿出來。
嵇滑如今正箕坐在牀榻邊上自斟自飲,一副瀟灑淡定的樣子,與劉曄的一臉惶急正好相反。
“叔誠,也就你最爲疏懶,渾當沒事人一般。”
“呵呵不如此又待如何,高邑侯顯然還暫時不想見你,待他想見你時自然會召見,我看你還是來陪我喝幾杯吧話說這中山冬釀的確凌冽,好酒,好酒啊”
劉曄被一噎,只是搖頭道:“我可不似你這般沉得住氣,此番北上任務未完,便是此酒再美,也是難以入喉啊”
“哦既然喝不下,那不若我等出去看看球賽我可是查清楚了,今天是短兵一隊和元氏二隊的比賽,這兩支隊伍可都是遠近馳名的強隊,分別拿過夏季賽的冠亞軍呢”
嵇滑說着不知從哪裏翻出一本小冊子,正是本期福利彩票上關於兩支球隊的介紹。
劉曄見狀也是無語,說道:“叔誠你好歹也是個朝廷使者,怎不知憂心國事,卻只沉迷在這些博戲之事上”
嵇滑卻不同意他的觀點,反駁道:“此足球非只博戲爾,乃是高邑侯用來選練士卒,強身健體的方法,觀足球可略見高邑侯用兵之術也”
聽嵇滑一頓胡攪蠻纏,劉曄道:“你還真是強詞奪理,便是愛耍樂也能找出理由來。”
嵇滑笑道:“那劉君去看也不看”
劉曄搖搖頭,說道:“不去,你要去就自己去吧”
嵇滑又灌了一杯酒,貌似帶着醉意道:“好那我可去看比賽了啊”
嵇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出了屋後也不招呼其他人,也不要人車馬伺候,只是安步當車往都亭外逛去。
來到元氏的這幾天,使團中人沒少結伴在城內閒逛,都對元氏城的繁華讚歎不已。
從元氏城內的都亭去看球,或出北門,或出東門,然後拐去東北角的足球場。
但不知是不認路還是其他原因,嵇滑在城內幾條街巷裏慢悠悠轉了幾個圈子,還去市坊逛了逛,好似一點兒都不急於去看比賽的樣子。
他轉了許久,時不時留意身後的情形,見確實無人跟隨後纔不再裝醉,徑直往常山相府而去。
“沛國人嵇滑,有緊要之事求見度遼將軍”
嵇滑呈上門刺時,還從袖中提出一小串錢,欲要塞向門子。
嵇滑訕訕地收回錢,琢磨着難道我出手小了
不應當呀,這一小串少說也有兩百錢,都快夠買一石麥了,難不成這門子胃口這麼大
不過嵇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卻發現他完全是想差了。
就一會會的時間裏,也有數人前來投門刺,大多數本地人根本就沒有塞好處的舉動,唯有一個外鄉人也如嵇滑一樣嘗試塞好處,也被門子呵斥了一句。
門子好似習以爲常,待累積到一定數量後交給小吏送入府中。
嵇滑這才明白過來,人常山相府門前求見毋須使錢,從門子的反應來看,使錢也是不收,反而要被呵斥幾句。
雖一門子,然觀其行止,可知度遼將軍之廉也
過不多久,嵇滑的求見得到了準允,由一名小吏引入府中。
在進府邸後,還需要交出隨身武器,連拍髀也不能例外,由專人保管,待離開時再行領回。
根據陪同小吏的解釋,此乃將軍特意吩咐的做法,名曰安檢。
嵇滑被帶至顏良日常辦事的二堂裏,入內時,顏良正在與另一名官吏交談。
見到嵇滑入內,顏良止住了話頭,打量起了來人。
“沛國嵇滑,拜見將軍”
顏良見此人雖然年輕,但卻氣度從容不亢不卑的樣子,也是心中暗暗稱許。
“你不以朝廷使節的名義來見,反私自到我門前投刺,可有什麼要事麼”
嵇滑一愣,他是故意不報出官名只用私人身份拜見,沒想到顏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嵇滑倒也不慌,應道:“因在下此來,非爲前事也”
“非爲前事那還能有什麼緊要之事,你莫非也是來勸說我不要拒絕朝廷的封拜”
嵇滑十分輕浮地一笑道:“將軍自有婉謝的理由,在下並不甚關心。然在下此來,卻有將軍難以拒絕的另一樁事情。”
“噢那我便聽聽,是什麼事情”
嵇滑卻沒再說下去,只是把目光投向堂內另外一人。
顏良會意道:“行之,你且先去忙吧”
陳正點頭答道:“下吏告退”
待堂內再無旁人後,顏良示意他可以說了。
嵇滑卻十分突兀地把頭上的梁冠解了下來,然後手指伸到梁冠內裏一扯。
只聽撕拉一聲,冠內的襯布被撕開一道口子,嵇滑從冠中取出一件物事來。
嵇滑把此物雙手託在手中,轉頭向南鄭重拜了三拜,然後才站起身來轉身對顏良道:“顏良接詔”
在嵇滑解冠的時候,顏良十分迷惑,待看清他從帽子裏拿出的物事後卻略略領會。
此物通體瑩白,呈弧形,正是一枚玉璜。
玉璜,是一種佩戴飾物。在中國古代與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等,都是“六器禮天地四方”的玉禮器。
玉璜本就是王侯禮器,更何況這枚玉璜的兩端雕以龍首,明顯是御用器物。
再加上嵇滑向南而拜的迷惑行爲,顏良已經猜到了要上演哪一齣。
這不是衣帶詔劇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