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聲中,精緻的茶盞裂爲無數碎屑,最後幾縷淡綠色茶水沾染於鮮亮的地板上。
“海家被滅門不算,你們爲了追殺幾個兇手,損兵折將,還半夜挨家挨戶地查,驚擾了近千戶人家?這麼一鬧,本身不想幫他的百姓,可能都會真的包庇和隱藏了!更別忘了,城衛軍士之中,大半人都出身於這樣的窮苦人家!”
章家旁系的家主一臉怒色,就算章家平日裏行事張揚跋扈,但是也比較注意尺寸,表面上不敢過於擾民。這些,都是主家的要求,作威作福,也必須有一個度。
“那麼,現在怎麼辦?我們章家這次可死了不少人,難道就這樣算了不成?”下方,跪伏着的青年一臉的不甘。
“讓人去安撫那些被驚擾的平民百姓,接下來繼續查,不過不許仗勢欺人,和聲和氣一些!”家主再一拍桌案,慕容彥臨死前來過這章家旁支,交給過他一封信。其中,有一點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必須安撫好民心。至少,明面上不允許與百姓衝突。
“是,父親。”
那名青年拱手回道,起身退去。
緊接着,又有一人穿過正堂,來到家主面前,說道:“家主,城主府傳話,要您再過去一趟。”
“知道了,告訴他們,我很快過去。”
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退下,章家旁支的這位家主靠坐在主座之上,合上雙眼輕輕搖頭,嘆道:“可惡,早就告誡過海天貴還有他的那幾個廢物兒子,做事收斂一點。你們死了也就算了,將我這邊也牽連到了。萬一主家怪罪下來,如何是好?也罷,至少慕容彥傳信來的那樣重要事情,優先處理。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搞來的那樣一羣怪物……”
……
虛幻的血色天空,若隱若現的詭異漣漪,這副景象甯越並不陌生,倒卻是許久未見。
靜靜地躺在半透明猶如海水,又似寶石般瑰麗的大地上,他迅回想着之前生的一切,最後輕輕搖頭,嘆道:“劍靈,現在我的情況,如何?”
不遠處,抱着暗煊古劍的劍靈緩步行來,距離最後幾步之時,她屈膝跪下,輕聲回道:“不算糟糕,傷勢雖重,但是得益於暗煊的第四重封印解開,吸食了大量強者精血匯聚而成的力量,有一部分融入到主人的體內,加了之前服下的血靈丹的藥效。只需要再調節靜養幾日,主人不僅能夠恢復如初,甚至可以一併突破到靈醒境五重層次。”
“哦?”
甯越疑惑一應,隨着劍靈探出的冰冷指尖觸碰到他的額頭,更多的訊息傳入腦海之中。
第四式,暴食。在短時間內瘋狂壓縮力量,最後全部爆,施展驚鴻一擊。蓄勢時間越長,威力越大。但是,消耗同樣巨大。動之刻,能夠將附近死亡半個時辰內的所有屍體精血抽乾吞噬,化爲力量融入劍氣靈陣中,加劇威力。
成功抹殺敵人的同時,連同着那人的精血之力,再加上先前吸收的部分力量,將化爲治癒自身的靈氣,同時恢復少量消耗的玄力。
“暴食,殺敵愈己,很強大的招數啊。不過,是不是太殘忍了些?”他搖頭一嘆,沒想到自己拼着最後一擊豪賭下,解除暗煊第四重封印後的招數,竟然會是如此。
劍靈淡淡笑道:“對敵人的仁慈,纔是對自己的殘忍。主人要走的路註定充滿刀光劍影,暗煊與我能夠幫到你的,只有將敵人徹底斬殺。”
誰知,劍靈卻是搖頭,回道:“主人,我正打算和你說這件事。血元丹我已經開始在煉製,只是它藥效同樣霸道,那個女孩雖然是幽影靈貓體質,尋常情況下有能力同化吸收,抗衡那股霸道。但是,目前重傷虛弱之時,她恐怕沒有能力承受血元丹的力量……”
“那就和當初再煉化血靈丹一樣,多加一道煉製工序,緩和藥效。我想,應該做得到吧?”甯越起身一喝,口氣不容許任何拒絕。
“血元丹不比血靈丹,只需我的力量就可以緩和藥效……”說到這,劍靈猶豫了一下。
甯越沒有多想,問道:“還需要什麼,說!”
再遲疑了一下,劍靈答道:“需要主人的精血。”
“那就拿去!”
“不行!主人重傷未愈,現在需要靜養,切不可再損失精血。這一次,由於覺醒暴食的力量,主人的修爲出現了紊亂,但只要穩定之後,能夠藉此一舉衝破下一個境界的壁壘。但是,如果在此自損根基,不僅這個機會會失去,下一次想到修煉回來,只會更難。”
然而,甯越依舊沒有絲毫的遲疑,沉聲喝道:“時間長一點又如何?比起芷璃的命,我損失點精血,修煉度放慢一些,這點代價,太划算了!現在我就出去,將精血融入暗煊之中。劍靈,你照做就是!”
“是。”
劍靈領命,跪在地上微微低頭行禮。嘴角卻是悄然一挽,暗暗在笑。
……
連綿的亮光在視線中閃爍而過,白茫茫的盡頭之處,甯越終於真正睜開了雙眼,第一眼望見的是粉色的帷帳,充滿着女孩風格的牀簾。
單手撐着牀沿起身,他咧了咧嘴,渾身都很痛,動一下就好像要將血肉撕裂。撐住牀沿的手臂還在輕微顫抖着,有些使不上力。
此刻的甯越,身上披着一件簡易的單衣,沒有繫上釦子,能夠清楚看到自己上半身包裹着好幾條潔白的繃帶,還可以隱約嗅到幾絲草藥的異香。
“這裏,好像是昨天的那個房間……芷璃,對了,她在哪裏?”
他倉皇四處一望,緊接着,自嘲一笑。在大牀的另一端,芷璃緊閉着雙眼熟睡着,嬌小的身軀都被一條厚實的棉被蓋住,僅僅露出一個小腦袋在外面。
女孩的臉色中還帶着幾抹煞白,看得出很是虛弱。
心中不由狠狠一揪,甯越咬着牙哼道:“等一會兒,芷璃,你很快就會好的。”
說罷,他將合上的半透明紗狀牀簾掀開,踉蹌幾步走到桌前,帶鞘的暗煊古劍正靜靜放在上面,而那柄古怪的佩刀不知道被誰抽出,也擺在了一旁。
鏘!
暗煊出鞘,甯越沒有絲毫猶豫,劍尖倒轉一刺,狠狠紮在了自己胸膛右側,望着自己的血順着劍刃血槽緩緩流下,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