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玄隱劍 >二五九.合作
    江朝歡甚少這樣直接動手,但這次他實在是沒什麼法子了。

    “何冠”看了眼自己脖子上汩汩流出的血,靜了一瞬,卻又突然開始了“沒頭沒尾”地說:“蕭思退,是我的名字。”

    江朝歡一怔,隨即在腦海裏極力檢索着蕭思退這三個字,卻發現既非自己舊識,在武林中也毫無名氣。而他的神情看起來也不像騙人。難道真的並不是熟人?

    自稱爲蕭思退的人不再說話,自顧自地推開了門,邁步向前,像是篤定了江朝歡必定回撤長劍。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在他往前一撞的同時江朝歡手腕翻轉,長劍便離開了他的脖頸。

    看着他自在的背影,江朝歡死死攥住劍柄,終於壓下了怒意,隨着他走了進去。

    禁室裏,範行宜父女正圍在嵇無風身邊,愁眉不展。江朝歡一眼看去,亦心裏一沉--幾日過去,嵇無風不僅又消瘦了許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面無人色。他雙手環抱着自己的頭,冷汗徐徐而下,雖然安靜地近乎詭異,但很顯然他正承受着體內某種讓人瘋狂的痛苦。

    江朝歡搶上去查看他脈搏,卻見與上次並無二致。再喚他時,他已是徹底不認識人、也不知應答了。

    反而落在後面的蕭思退適時開口:“差不多該出發了吧。除非,你覺得他這樣活着也無所謂……”

    一句話沒說話,一道比刀劍更冷厲的目光釘在他眼裏,扎得他嚥下了後半句。他聽到江朝歡輕輕吐出一口氣,近乎溫和地說:“你可能不知道,我不僅會殺人,也會讓人後悔沒有早些自殺。”

    “你這樣就沒什麼意思了。”蕭思退頂着何冠的臉,用着何冠的聲音,悠然說道:“我本來也沒打算瞞着你的。我說他必須去西域沒有別的意思,我也知道什麼喝了神鷲血就和神鷲一樣喫人的說辭騙不過你,但他確確實實只有去拜火教,纔有希望復原。”

    “你到底做了什麼?”範雲迢怒視着他。

    “禁制催眠。”

    蕭思退走近那個神思不屬的人,俯下身檢查了一下他的瞳仁,搖了搖頭:“你們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催眠我應該不用給你們解釋吧。本來呢,我的催眠也確實沒什麼特殊的。如你們所見,我只是稍加引導,把他的心智和認知帶回了他的童年。但有人在我背後搞了些動作,讓我現在也無計可施。”

    “那人利用我的催眠施加的,是禁制之術,哪怕那施加者本人也是解不開的。”

    沒有理會幾人冷下去的目光,他繼續道:“所謂禁制催眠是附條件的催眠,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完成條件。至於那人設的條件,其中一個你們應該也猜到了,就是前往西域拜火教。”

    “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條件?”

    “不錯。”蕭思退挺直了身子,走到窗邊。“不過其他條件,我暫時也看不出來。所以我說,他就算去了西域,也只是可能復原罷了。”

    “你……”範雲迢豁地起身,反問道:“你不是拜火教的人嗎?難道那個去拜火教的條件不是你設的?那封信不是你發的?我憑什麼相信真的有什麼其他人在背後動手,而不是你故弄玄虛,以擺脫責任?”

    “說來慚愧,我不否認我聽命於拜火教,也確實接到了任務要把嵇無風劫回西域。”蕭思退露出認真的神色,眉心微微蹙起:“但我一開始只是計劃把嵇無風迷暈、或是下毒,再帶走罷了。”

    “然而,嵇無風身居幫主之位,身邊總是前呼後擁,他自己也很是小心,我跟了幾日找不到機會下手。這時,我收到了一個玉鐲和一封信,上面寫着,那是嵇盈風的玉鐲,也是與嵇無風過去記憶聯繫最密切之物,很適合當做催眠的應激物。還寫了,從中原到西域山高水長,若是強擄,還要日日防着他逃跑或被人救走,費心費力又風險重重。其實把一個人擄走最好的方法,是讓他主動前去、不得不前去,心甘情願地去……”

    江朝歡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卻聽他又說:“所以我想到了給嵇無風催眠,同時假扮林思圖,給嵇無風羅織一個喫人的罪名。這樣,他自然要尋醫問藥。而我藉口帶他治病就能趁機把他移花接木,偷偷轉移。”

    “然而,我的計劃沒有那麼順利,因爲范小姐去見過你後,你還是沒走。這時,我只能繼續加碼,讓嵇無風喫人一事更爲坐實。而我正擔心還是騙不過你時,那封拜火教的信就適時地來了。”

    “有了那封信,我就可以更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帶走嵇無風了。就算是你,也沒辦法插手丐幫內務,繼續與我作對。”

    江朝歡望着他,猶不敢信,只問:“那人是什麼時候在嵇無風身上動的手腳?”

    “我還不知道。”蕭思退答:“我發現時,你已經去雲仙鎮見過了范小姐。我本以爲又到窮途末路了,但這個發現讓我明白,這回,嵇無風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無論你再做什麼,都無濟於事。所以,我才安心在這裏等着你,”

    說到這,他眼中閃爍了一下,頸上傷口流出的血已把身前染紅,他卻渾不在意,只笑道:“……等你找到我。”

    他挾着輕笑的聲音細若一線,讓範行宜有些按耐不住,厲聲說道:“這些皆是你一面之詞,你可拿的出證據?”

    “那信我拿出來了,你們也可以說是僞造的。至於那鐲子,你們也大可覺得是我自己去搶來的。”蕭思退淡淡一笑,並沒有自證分明的打算。

    江朝歡再看嵇無風時,卻見他比適才情狀更甚,目中空空蕩蕩,像是全部心智被無盡黑暗徹底吞噬,僅剩的肉身遊弋在陌生的世間,只有難以名狀的失落與虛無。

    精神控制術,他這幾天已經暗中找了許多箇中高手解惑,確有人提到,嵇無風的表徵像是禁制催眠,這也的確無法可解。然而,到底是否真的有什麼背後之人推波助瀾卻是難以驗證。

    若蕭思退所言不虛,那人目的也是把嵇無風引到西域。既然如此,那人不也是拜火教之人嗎?又何必不着痕跡地引導蕭思退做事?直接吩咐或商量不行嗎?若不是拜火教之人,又爲什麼要這樣做?而嵇盈風現在又在哪裏?

    現在疑點重重,還不能相信蕭思退的說辭。但又不敢賭他是撒謊自保。彷彿看出了三人的疑慮,蕭思退脫下血跡已經乾涸的麻布外衣,走近江朝歡身邊。

    “我今日將真相和我的身份盡數告知,並非爲自己脫身。想必你們也能聽得出來,我是中原人,加入拜火教也是情非得已。我也不願爲拜火教擺佈、平白爲自己樹敵。更明白我不是你們的對手,你們真想要我的性命,我今晚決不能活着離開。所以,江兄,若你不棄,我願助你一臂之力,同你合作。”

    蕭思退突然主動投誠,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江朝歡不再說話,靜靜等他繼續。

    然而,儘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蕭思退的下一句話卻仍讓他大爲驚異,更不敢信。他說的是:

    “既然我沒什麼能自證的東西,那我自己就作爲人質,從今天開始,不離江兄左右,隨時聽你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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