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玄隱劍 >三三八.出場
    通過這段時間和魔教的明爭暗鬥,嵇盈風已經快速成長爲丐幫的事實領袖,也終於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

    只見她沉吟片刻,側過頭,隔着帷帽覆面的蕭望師看向了範行宜。

    “範長老,你有何看法?”

    大概沒料到會將難題拋給自己,範行宜一怔,隨即道:

    “盛情難卻,何況我們原也爲此而來,不便堅辭。依我之見,丐幫在場的各位,自己決定就好。”

    馮延康死於欹湖後,範行宜就脾性大變,不再嚴苛冷峭、不肯饒人,更鮮少會否定任何人任何事。像繼承了那個死對頭的性子似的,成爲了丐幫裏新的調和者角色。

    嵇盈風自是知道他會怎麼說。吩咐下去後,半晌,有了個三袋弟子站了出來。

    “獻醜了!”

    他接過了謝釅手中的玄隱劍。在用力一拔後,發現拔不出來,又試了幾次,仍是無果。隨後,訕訕地回到了座位。

    當然,他並沒有選擇加入魔教。

    於是,衆人的神情由猶疑轉變成了躍躍欲試。畢竟,人皆有從衆之心,尤其極爲看重名聲與人言的正道。這種事情,沒人願意做第一個,可一旦有了先例,那道無形的束縛自然消解,他們也就無需百般顧忌。

    而且,這個丐幫弟子也用親身實踐證明了劍上沒有毒藥暗器之類的陷阱,說明魔教並非在騙他們。

    見狀,丐幫衆人紛紛上前,一個個開始了嘗試。臺下氣氛則逐漸變得古怪。

    會盟雖然聯結並不很緊密,但作爲正道現存勢力最強的六個門派,仍具一定影響力。嵇盈風的默許、丐幫的表率,已經昭示了風向所在。

    只是去試一下、又非投奔了魔教;就算真的當場加入魔教,也是以個人的名義,而非所在門派的立場。這不算什麼。

    這樣說服了自己,也將丐幫的行爲合理化考量,熙熙攘攘的來客自然就坐不住了。

    第一個拔出玄隱劍的人自然能得到其中祕籍,但後面的人還哪裏有機會?若想取得,豈不是隻剩下了加入魔教這一條路?

    很快,青山派一人上前打斷了丐幫:“憑什麼丐幫的人先試?你們都試了十幾個了,沒完了是吧?”

    被攔住的丐幫弟子大怒,二人登時爭吵起來。而謝釅早坐回原座,魔教卻冷眼旁觀,並不插手。

    眼看就要演變成一場鬧劇,遽然間,一道綠影快如疾電飛來。兩人同時手臂一麻,退後三步,而嵇盈風站在他們中間,反手接住打狗棍,盈盈而立。

    被她這一招震住,喧鬧戛然而止。

    “既然各位對順序有意見,在下有一提議:所有想參與的人上前記下名字,抽籤決定順序。不分門派、只論個人,一應後果與決定,也自己承擔。”

    本來還擔心六派會盟仗勢欺人,但見她的建議不偏不倚,也正合魔教的宗旨,其餘來客自然十分贊成。會盟自恃身份,亦不肯斤斤計較。

    於是情勢頃刻逆轉,原本踟躕不前的人們趨之若鶩,唯恐被別人佔得先機。

    而所有人樂見的是,大會在不知不覺間恢復了秩序。

    只見他們熱火朝天地報名、抽籤、排序、一個一個輪流上前,使出渾身解數,又失望地退下,依依不捨地一步三回頭,看着別人折騰那把青銅古劍,一臉複雜。已經沒人還記得一個月前還有無數無辜之人因這把劍喪命,連同行兇的惡首小縉一同埋葬於序曲之時。

    包括魔教。

    此刻,流水線一樣的過程已經把魔教衆人看累了。從興味盎然到漸漸麻木,他們紛紛開始走神。

    唯有一人不同。

    從始至終,謝釅都目不轉睛地盯着下方如火如荼的場面,一刻也不肯錯過,彷彿那是世間最要緊的事。

    這時,正是一苗疆散客在試。她極爲大膽,將玄隱劍拋在地上,抽出自己背上的厚重朴刀,竟蓄力一斬,狠狠朝玄隱劍劈去!

    衆人無不大喫一驚,目光緊隨着刀鋒劃下的流線轉過,心提到了嗓子眼--

    還好,刺耳的“鏘鈴”聲後,玄隱劍被巨大的力道壓入地面,卻毫髮無傷。而那女子被反力所激,猛退數步,朴刀勉強倚住身形。

    一串清脆的笑聲中,她擡起頭來,臉上卻毫無失望之色。可與她相反,有幾個人卻面容僵硬,愣在當場。

    不是因爲她出奇的手段,而是在這一刻,他們終於認出了這個闊別三年的舊識--

    偃月刀……藍絃琴?!

    不對,藍絃琴已經死在了聚義莊謝釅之手。眼前之人,只能是她的妹妹,當時入會比試因被江朝歡所傷未能入選的藍絃歌!

    在顧襄和江朝歡滿眼不解的注視下,她也於人羣中精準地瞄到了這幾位故人,含笑致意。

    隨即,她從容收起偃月刀,不再看那絕世寶劍一眼,反而越過它上前。

    “我願意加入貴教。”

    她這樣說道。

    在身後無數道震驚的視線中,她走上了高臺,成爲了魔教新的洞主。

    第一個選擇投靠魔教的人出現了。當然,沒人會置喙半句。因爲她既無門派束縛,又非中土漢人,那些所謂的正邪、道義根本約束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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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風波過後,試劍繼續。

    而藍絃歌的出現引起了兩方面的變化:

    一來,她企圖砍斷玄隱劍,而魔教並未阻止,讓接下來的試劍者有了更多靈感,也知道了哪怕破壞玄隱劍也無所謂。

    於是,他們紛紛開始了更多更大膽的嘗試:火燒、水泡、刀砍斧鉞、塗上各種各樣的藥水、甚至想到謝府婚宴,給自己放血……儘管無所不用其極,魔教仍舊只作壁上觀。

    二來,她加入魔教的開創之舉也打破了某種無形的桎梏。接下來,又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從沒有門派的遊俠散客、到小門小戶的後生、到有丐幫弟子倒戈………底線,終於被一步一步踐踏。這場大會,也徹底推向了高潮。

    望着那些忙得滿頭大汗的人們,百般手段輪番上陣而皆是徒勞,謝釅緩緩搖了搖頭。

    沒人注意到,他拾起茶杯,藉着啜茶才能掩飾的、控制不住的笑意--

    這些疲於奔命的人們,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一擡眼,又撞上了嵇盈風隱隱擔憂的目光,隔着無數人影,仍是在追尋江朝歡……可惜了。謝釅摩挲着茶杯,飲盡漸冷的茶水,倒扣桌上。

    ------

    他們的眼裏全是玄隱劍,也只能容下一把玄隱劍。他們的眼神變得迷離,瘋狂地用盡全身力氣,卻甘之如飴。

    可是,任憑他們如何努力,這把劍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樣,劍刃就是拔不出來,劍身卻又毫無損傷。越來越多不甘於此的人選擇加入魔教,這樣,若待會兒有人成功,他們也可以同享祕籍。

    許久,久到日色西斜,大家都精疲力盡,報上名的來客只剩下了最後一個正在試劍。一番嘗試後,離去的身影落寞而孤迥。

    失望的人們還不知道,這並非結束。他們,也遠遠不足以成爲魔教精心準備這場盛會的理由。

    隨着謝釅起身走到高臺中間,禮數週全地問道:“還有人想試嗎?”

    這樣的詢問,以及詢問的人,分明又與謝家婚禮別無二致。有人想到這一點時,一個戴着玄鐵面具的白髮人站了起來。

    也正是當日情境的重演。

    沒人知道他是誰,和誰一起,又是何時來的。哪怕是左右的賓客,也未曾注意竟還有這樣一個面具人在身邊。

    不過,這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因爲,他的出現,讓所有人意識到,誰,纔是今天真正的主角。

    他站在角落裏,一動不動。周圍無聲無息地讓出了一個大圈。

    像滔天的河水被一張薄薄的紙攔截,也凝固住了時間單向的流逝;納入眼中的圖像也彷彿被一隻巨手攪動,開始扭曲變形,直至撕裂。人們驚恐地發現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陡然間,一切又鬆弛了下來。

    原來,那人只是路過了他們。一步,一步。

    瀑布激流成爲了他出場的序曲,魔教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他們這輩子也沒見過的嚴肅。

    卻又隱隱透着一股發自肺腑的興奮。

    所有人都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似是在期待,或者迎接他的到來。

    包括顧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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