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對我很好，也不怎麼收我學費，後來我的畫，也大多是放在他那裏。你昨天截圖給我看的那副，就是我當時很喜歡的一副作品，當然也是讓我的老師很驕傲的一副，那時候他還說能收到我這個學生，他覺得今生無憾，他當初也的確對我很好，只是……”
仙氣縹緲，很符合童話色彩，如果說是陳飛早期的作品，倒也不足爲奇。至少顧心薇是能夠看出兩副作品中的相似點的。
不過……
“他拿你的作品去參賽做展覽，你都沒有打算去找他討個公道？那是你的東西，出自你的手，如同你的孩子。”
雖然陳飛現在也沒有孩子。可是這些畫，每一副都是他的心血，那些早期的畫作中更包含了一個少年的幻想，而現在融合的對世間的百般無奈，沾染上了雜質，卻依舊能夠看出他的非凡。
這樣的一個畫家，不應該被埋沒在俗世中。
“我知道，我的畫就如同你的稿子，被抄襲了都是一件大事，更何況是直接被盜用？可是事情根本就沒有那麼簡單。”
收起筆，陳飛定定地看着她：“我可以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永遠也不告訴你的小姨。知道嗎？”
顧心薇原本也沒有打算讓小姨知道這件事情，點了點頭一臉平靜。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陳飛就有自己的作品問世。不過當時的他並沒有想過要直接走這條路，並且對於自己老師的話深信不疑。
那時候他只管繪畫，其餘的事情都交給老師去做。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會一直被淹沒。
後來實在是沒有辦法，他認識了沈雪瀅，也跟她結婚了，事業上也沒有多大的起步。他開始自己偷偷在外面賣畫賺錢，可是大部分的作品還是交由老師收藏。
那段時間，這幾乎是他唯一的經濟來源。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他發現自己一直敬愛的老師居然拿着他的作品去參賽，獲得一等獎。
得知真相的他也異常憤怒，瞞着沈雪瀅就去找了老師。
彼時，老師已經拿着獲獎得來的錢，將家裏全部翻新。那時候是夏天，他永遠也記得陽光照射在身上，那種要將皮膚燙熟的溫度和死氣沉沉的悶熱感。
路邊的樹上有蟬在鳴叫，異常刺耳。而他的老師，正坐在家門口，喫着冰凍過後的西瓜解暑。
看見他過來，老師還從旁邊拿起另外一塊：“陳飛，又出了新的作品？來，喫塊西瓜解解暑。”
他還記得，當時的自己一揮手就打翻了西瓜，拎起老師的衣領，滿臉都是壓抑的怒氣：“解釋一下，一等獎是怎麼回事？”
那時候的他真的是年輕氣盛，什麼都不怕。他以爲老師會害怕他已經知道了真相，會將一切都還給他，可是那個不要臉的只是輕輕淺淺的笑，拍拍他的手背。
“什麼一等獎？你獲獎了？怎麼拽着老師的衣領不放，你就是這麼尊師
重道的？”
陳飛嘴脣乾得起皮裂開，手上一動不動：“你拿着我的作品去參賽，署名居然是你自己，老師……你不覺得自己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哎呀呀，看來你都知道了嘛！正好也不用我去給你說了。那幅畫啊，是真的不錯。你以後多給我畫一點，我再拿去參加別的比賽。到時候得了獎，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不要臉！”陳飛怒吼着，一拳打上那張讓他感覺到厭惡的臉。
從他學畫畫的那一天開始，就對這個老師極盡信任。可是他呢？拿着陳飛的作品，換了署名去參賽。最後還恬不知恥地說是自己的作品。
陳飛打了一拳又一拳，到最後那不要臉的終於受不住，伸手鉗制住他的拳頭：“我說，你要是再打下去，就不怕自己家破人亡？你現在的這一家子，都是我給你的錢在養活吧？我拿你的作品去參賽又怎麼樣？我虧待你了？”
“如果不是我買你的畫，你現在指不定在什麼地方搬磚，現在還有臉來打我？讓你打一拳兩拳是謙讓，難不成你真的以爲我怕你？”
尖銳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陳飛滿腔的怒火，到最後只聽出他話裏的一個意思。
要是他再繼續追究，或者是讓事情的真相暴露出來，那麼被他視爲心頭肉的沈雪瀅，就將屍骨無存！
他是有這樣的能力的，陳飛清晰地記得，自己的老師曾經跟一大羣紋着花臂的壯漢來往。他們叼着煙說着葷話，不時瞥他兩眼。還是因爲老師的幾句話，陳飛才倖免於難。
而脫離了沈家的沈雪瀅，又究竟算得了什麼？
即便是到了現在，陳飛也有不少的畫作是被bill收藏的。這也是他爲什麼很少再出作品的原因。而他沒有作品，又怎麼賺到錢？掛在工作室裏的那副窗，就已經是他最後的作品。
至於給人畫人像頭像，根本就什麼都算不上什麼作品。
顧心薇沒有想到後面藏着的居然是這麼一件事情，一時間有些難受。
原本以爲陳飛真的如同別人口中所說的那樣是個窮畫家，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是因爲過於老實而被人欺負？
“你就那麼相信對方能夠讓我小姨屍骨無存？”笑了笑，顧心薇又覺得bill的那句話簡直就是笑話。
雖然世上並不缺乏這樣有能力的大佬，可並不是誰都能成爲這樣的人。
“不是我相信，而是我無法承擔風險。我無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所以……我寧願自己一事無成。”陳飛低頭露出苦澀的笑，隨即拿起畫筆：“行了，事情就是這樣，不要讓你小姨知道。你今天還有課吧？”
顧心薇低頭想了想，隨即跟陳飛告辭。
知道了這段從來不曾知曉的往事，顧心薇只覺得自己的心情複雜得很。陳飛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副模樣，他對於沈雪瀅的愛……也從來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