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仍然是滿身的管子，臉上罩着氧氣面罩，喉嚨上開了個口子插跟軟管，所以就算是醒了，也只能看着林清哭，發不出半點聲音。
林清好不容易纔止住了哭聲，抹了抹臉，勉強露出來一個笑，湊到他耳邊輕聲安慰他。
“放心，你已經沒事了，白醫生來了，他跟我保證過，一定會讓你生龍活虎起來，我會一直陪着你！”
她剛哭過的嗓音帶着點點哽咽的沙啞，卻像一股清流從他耳邊滑過。
顧向東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只能眨了眨眼給她迴應。
林清又鼻頭一酸，眼淚再次流出來，但是這一次卻是笑中帶淚，眼睛溼漉漉的，鼻尖紅紅的，形狀美好的脣瓣花瓣一樣鮮嫩，略顯蒼白的臉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來。
顧向東看着她，努力動了動手指，奮力用一隻手指勾了下她撐在病牀上的手。
林清立刻感覺到了，吸着鼻子輕握住了他的手。
“沒事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三天後，顧向東終於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身上的管子也拆了不少，只是喉嚨上那根因爲他整個咽喉被濃煙火星灼傷，短時間內還不能取下來，也不能進食，只能靠打營養針維持。
林清就很着急了，趁着顧向東睡着跑去找白英彥。
“他喉嚨裏的管子什麼時候能取？他現在這樣子，總不能一直不喫飯吧！”
白英彥看着她欲言又止，看到了她眼裏的急切，給了個模凌兩可的答案：“短時間還不行。”
“那要多久？一週？十天？十五天？還是一個月？”林清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充滿了無盡的擔憂。
白英彥咬咬牙，終是不忍心瞞她。
“說不好！”
他喘了口氣，從來沒覺得跟病人家屬溝通讓人這麼難過。
“什麼意思？”林清聲音發顫。
白英彥垂了下眼，說道：“向東整個咽部都被燙壞了，影響了他的食道，他的聲帶，因爲用藥問題，那一部分的傷，只能讓他自己慢慢恢復，你能明白嗎？”
林清只覺得腦子“轟隆”一聲，眼前也一陣金星亂飛，
“你的意思是……”
林清晃了晃腦袋，努力理清了他話裏的意思，白着臉問他。
“他會一直不能喫飯，不能說話嗎？”
她的臉白極了，身體也搖搖欲墜的樣子，白英彥實在不忍心看她這樣子。
“當然不是。”他很堅定的否定了，“這些都只是暫時，等到咽部傷好之後，一切就都好了。”
林清立刻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一邊說着，一邊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但還沒等她徹底放下心來，白英彥的“但是”接踵而至。
“那些都是小問題，現在最嚴重的，是他的腿。”
林清本就懸在半空的心，又猛地一下提起來，追問：“腿怎麼了？”
顧向東這次傷得真的很重，全身上下沒幾處是好的，他們來的時候，他已經經過了兩次手術。
“你不是說他的手術很成功嗎？怎麼腿會有問題呢？”林清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你先別激動。”白英彥安撫道，“這些都只是暫時的，等他身體恢復了，只要加強復建，是可以恢復行走功能的。”
幾乎一字一句地問：“你的意思是……就只能……恢復行走嗎？”
白英彥的臉色變了，是林清從來沒見過的沉重嚴肅。
她不傻，如果沒必要，白英彥不會這麼強調。
現在看了他的表情，她就更加確定了，只覺得整個人都軟了，呆愣了半天，才慢慢說了一句。
“可他是兵啊！是步兵！”
林清閉上眼，她已經能想到顧向東在知道實情之後的情形。
“可也比他沒了命，沒了腿強！”白英彥緩聲強調。
對啊，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好！
林清重重地點頭，把頭埋在手臂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白英彥沒打擾她，兩人默默坐了好一會兒，林清才又擡起頭來，眼睛雖然還紅紅的，但已經恢復了清亮。
又拍了拍臉頰，恢復了些血色，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
淺淺笑了笑，問道：“那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喫點東西嘛，總不能一直餓着吧!”
“如果他願意的話，就鼻飼吧!”白英彥極不願意說出來。
林清嘴角抽了抽，泄氣地肩膀一垮，“他怕是不肯。”
顧向東是何等人物，那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答應鼻飼？
果然，在林清不死心地跟他說過之後，他立馬就拿大眼睛瞪她。
那目光林清懂，那分明就是“你要敢動我，我就打你”的視線版。
“好了，我知道了。”林清拍拍他的肩，哄着他，“要是不想鼻飼，就要快快好起來，我把鍋都買好了，等你能喫東西了，天天給你做好喫的。”
顧向東是強大的，就算是受了傷，他的身體機能都比別人恢復的快，又過了三天，氧氣面罩摘了，身上的管子也撤走了一些，手也能比較自如的動了。
然後，就在林清真心爲他感到高興的時候，他便開始了對她的折磨之旅。
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拔掉尿管。
接踵而來的不良反應，就是每次方便過後都需要的擦身。
林清雖然在他的強迫下發生過少兒不良的事，但從來沒敢看過摸過他的身體，他現在這樣要求，分明就是要她難堪。
“不行！”林清叉着腰反抗，“醫生都說了，介於你現在這種情況，最好使用尿管，幹嘛非要拆掉！”
顧向東面無表情，只拿眼角瞟向了一旁的白英彥。
白英彥立馬收到信息，清了清嗓子說道：“導尿只是針對昏迷患者的手段，向東現在已經清醒了，要是再長久的用下去，會破壞他以後的排尿功能。”
林清小臉一垮，看看顧向東，又瞪瞪白英彥，擠眉弄眼的提醒他。
“可是他……”連話都不能說的人，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尿尿。
白英彥又轉着眼珠子說道：“那就要有勞你照看仔細一點了。”
仔細？她還要怎麼仔細？
她是真的不像面對他的那啥呀，多難爲情，光是想想就臉上發熱。
想着要不還是跟他商量一下，委屈他再忍忍？
可目光一轉過去，就被顧向東那雙墨黑的眸子攝住了。
他是沙鷗，是資助她，給她溫暖的人。
“行吧！”林清肩膀一垮。
報恩之旅果然是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