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壓迫人的感覺，以前的他，是沒有的。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口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呼吸都沉了下來。
他看見我的反應，笑容不減，“不想答應？還是說，你寧願看着他一輩子做個瞎子？”
“你爲什麼會知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剛纔，從始至終，我只提了做手術，根本沒有提過程錦時失明的事情。
他目光中沒有任何波瀾，像是我的每一句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不需要知道這個。”
“你別這樣……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愛的人是他，就算我和你結婚，又能怎麼樣？”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說服他。
周子昀抵了抵後槽牙，眸光覷着我，“我不在乎這個，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我在乎！”
我剋制不住地低吼出聲，閉了閉眼睛，竭力控制着胸腔的起伏，“婚姻不是一樁買賣，周子昀，我所理解的婚姻，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現在不是在和你探討婚姻，你如果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我們結婚後，可以慢慢聊。”他淡然地看着我。
一句話，像是一盆涼水，撲面而來。
沒錯，他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不過了，我卻不自量力的想要改變他的主意。
我垂眸沉默了許久，他也頗有耐心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腦袋裏無數個念頭在浮現。
答應他，程錦時就可以恢復光明瞭，他可以重新成爲那個衿傲的男人。
我也比誰都希望，他可以得到醫治。
我指甲深深陷進手心，做了個艱難的決定，擡頭看他，喉頭艱澀，“那就……不用你幫忙了。”
我知道，這對程錦時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可是，他不會希望我這麼做的。
他爲了我豁出性命，也不是爲了讓我和別的男人結婚的。
我相信，除了蒙禮，一定還有別的醫生有能力幫他做手術。
如果沒有，那我就在他身邊，一輩子做他的眼睛。
周子昀眸中劃過一抹詫異，“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愛他？”
“我愛他。”
我一字一頓，目光堅定地說道：“但是，他不會希望我用這種方式去愛他。”
說罷，我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我要工作了，你請便吧。”
我並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不過，我也不怨他。
雖然他無條件的幫過我很多次，但並不代表，他有幫我的義務。
我走到辦公椅旁坐下，抽出一份待處理的文件，翻看了起來。
而周子昀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一道灼熱的視線，就這麼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令我有點心神不寧。
突然，他開口詢問道：“小希，那如果，是爲了救他母親呢？”
我猛地一愣，擡頭看過去，“你什麼意思？”
心中，隱隱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他臉上的笑容溫和，說出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窖，“他母親被我安頓在一個地方，你如果和我結婚，我會把她送到程錦時手上。”
我渾身僵住，手裏握着的簽字筆“啪嗒”一聲落在桌面。
程母……在他手裏。
儘管我不想相信他會這麼做，可還是懷疑了。
他有少許驚訝，氣定神閒地稱讚道：“你的反應真快。”
我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盛夏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早該想到的。
去見墨夢蘭那天，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只在病房內接電話的時候，叫了一聲“墨阿姨”。
之後，從醫院離開，去見墨夢蘭。
得到程母的下落後，又沒有猶豫，就風風火火的趕去景城。
結果偏偏，晚了三分鐘到。
間接說明，劫走程母的人，和我是在同一時間得到的消息。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去見墨夢蘭，被人跟蹤、且偷聽了對話。
這樣一來，原來，周子昀……在那天就知道了，程錦時還活着，並且失明瞭。
“想清楚了？”
他踱步到我的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低頭看着我。
我抽回思緒，看向現在的他，後背都不由發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我要你。”
他說着，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眼神憂傷，“小希，我給了你太多時間了，現在，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所以，你自己做抉擇吧。”
抉擇……
呵。
擺在我面前的，根本就不是選擇題啊。
程錦時爲了救出程母，才設計了假死這一環，讓墨家放鬆警惕。
可是現在，因爲我的疏忽，功虧一簣。
周子昀的食指敲擊着桌面，“對了，他的母親有心理問題，前天還自殺過一次，要不是我手下的人發現得早，可能就沒命了。”
自殺。
我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了。
無措到了極點。
“上次是她運氣好，但要是下次發現得不及時，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夠了。”
我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淡聲打斷，“別說了。”
“你不做決定也可以。”他笑笑，興致濃郁地繼續道：“讓程錦時來選，應該會更有意思吧。你說，他會選你，還是選他的母親？”
他說得很輕鬆，像是喫飯喝水一般的話題。
我心中的那根弦，卻猛然被扯斷，鼻尖發酸，脫口而出，“我做，我做決定，你別找他。”
我不是不相信程錦時，而是太清楚，這樣的選擇題如果交在他手裏，是雙倍的折磨，比於我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論他怎麼選，都無法兩全。
“真乖。”他伸手想要揉我的腦袋，被我避開。
我怔愣地看着他，喃喃道：“你說，我以前是不是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你？”
“我一直都是這樣。”
他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聳聳肩，諷笑一聲，“只是，我曾經心甘情願爲了你去改變，但我發現，不管我變成什麼樣，你眼裏都只有程錦時。”
“那你現在這麼做……”
“他不夠愛你！”
周子昀臉色沉了下去，冷聲截斷我的話，“他身上的羈絆太多了，小希，他根本沒有辦法好好保護你。我也試過放棄所有仇恨、放棄你，退出你們之間的感情，只要你過得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