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子野星 >第213章 生日蛋糕
    和苑別墅草坪上的黃山茶花全部都死了。

    在蘇星九離開後,園藝公司的人就再也沒來過,唐牧深也沒有讓幫傭清理。那些移栽的黃山茶就這樣被故意遺忘,日漸乾枯。隨着天氣漸暖,花葉開始露出腐爛的苗頭。

    安雲彤站在低矮的圍牆外,透過鐵花門看着那片枯朽的花叢。

    從前她只覺得自己命運不濟,在離開他之後,她慢慢感到命運的公平。

    原以爲他心中還有幾分慈悲,看在那個孩子的份上,總不至於把她趕走。但當他半個多月沒出現,再出現卻是自己的父親來接人時,她的恨意迸發,甚至帶着毀天滅地的殺意。如果不是被軟禁在家裏動彈不得,保不準,她會帶着刀來找他。

    不愛的痛苦能夠深刻到這種地步,是安雲彤從來不曾料到過的。

    她被安董囚禁在家近兩個月,瘋狂的毀滅的念頭隨着時間平息,轉而攀上心頭的,卻是難以理解的往昔的歡愉。

    她和唐牧深之間有過歡愉嗎?

    單方面,是有過的。

    她曾經痛恨這種單方面的留戀,但就像吸毒,痛恨又戒不掉。

    今天是他的生日。

    鑑於前兩個月她在家裏的良好表現,安董現在看她不緊,偶爾出個門,他不會攔她。安雲彤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提着一個蛋糕走來這裏,這個蛋糕是她在一家手工體驗店裏親手做的。

    在他身邊的兩年時間,她爲他做過不少蛋糕,他每次都禮貌性地喫一塊。現在想來是“禮貌”,但當時她着實感到欣喜——不喜甜食的唐牧深願意看在她親手做蛋糕的份上,喫一塊。

    有一次,他吃了兩塊。

    那個蛋糕是藍色的,她用棉花糖和深藍色的糖果做裝飾,還用果醬寫了一個“深”字。

    她一直爲那個蛋糕驕傲,因爲他吃了兩塊。那時她覺得一定是那蛋糕做得特別好,這是對她手藝和心意的雙重肯定。現在想來,唐牧深喫兩塊的原因和她沒有一點關係,只是因爲她用來做裝飾的糖果都是星形。

    他把對蘇星九的情意像綿裏藏針那樣,散佈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裏,使她每每回憶,都要小心謹慎地避開那幾根針,以免扎心。

    但若是真的避開了那些針,她與他之間的回憶好像又都什麼不剩下了。

    徹徹底底的悲哀。

    安雲彤像石像般站在門口很久,她看那些枯朽的花,就好似看自己。但值得欣慰的是,那些花也像唐牧深。

    他將她碾作塵,又報應般地在蘇星九那裏碰了一身傷,誰說命運不公呢?

    安雲彤未必沒有想過招數去報復他心中的白月光,只是當她看到蘇星九看另外個男人時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的那些招數都沒有必要。

    那個女人用最狠絕的招數幫她報復了唐牧深,不愛的痛苦在她心上烙下多深的印,在唐牧深的心上就也有那麼深的印。

    想到這裏,她自嘲地笑了笑,把蛋糕放在門口,轉身離開。

    沒想到,迎面遇上一輛堪堪停下的黑色賓利。

    唐牧深從車後座走出來,一身筆挺的西裝,高大修長的身材讓人心頭猛地一跳,思維不受控制地想起他在牀上的樣子。但他那雙冰冷的眼睛又把她的心跳拉回現實,撲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墨黑的瞳仁掃過她身後的蛋糕,依然無情無緒。

    理當如此。

    安雲彤把目光收回,眼睛盯着地面,“生日快樂。”她的語氣像在說阿彌陀佛。

    唐牧深不知在想什麼,沉默有一會,說:“進去坐坐麼?”

    安雲彤愕然擡起頭,“你……在邀請我?”

    他沒有回答,徑自往門口走。已經把車停好的許承跟上來,撿起地上的蛋糕,小聲提醒愣住沒動的女人,“安小姐。”

    安雲彤這才反應過來,跟着進門。

    幾個月沒來這裏,這個她住過兩年多的地方以絕對陌生的姿態迎接她,似乎每一塊地磚都在說“這裏跟你沒有關係了”。

    她住過的痕跡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一眼看去,幾乎是換了一套新的軟裝。

    無可奈何的撕心之痛。

    許承給她泡了一杯茶。

    安雲彤略顯侷促地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她摸着溫熱的茶杯,斟酌開口:“我爸爸的事,謝謝你。”

    家裏的事,她後來才知道。唐牧深算是徹底放過了安禾集團,她父親拼了大半輩子的基業又完完整整回來了,甚至比以前更好一些。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給的“補償”。

    唐牧深對此沒有發表意見,他目光落在茶几的蛋糕盒上,“打開看看。”

    安雲彤就解開包裝,一個八寸的圓形蛋糕,簡單地裝飾了紅色奶油做的玫瑰花。小小的蛋糕看起來乾淨純粹,像一句怯生生的“我愛你”。

    他莫名想到蘇星九的臉,那年玲瓏嬌小的她,若要說一句“我喜歡你”,大約就是面前這個蛋糕這樣,乾淨澄澈,玫瑰花是少女的嬌羞與熱烈。

    但她從未說過。

    唐牧深不得不承認,年少時的蘇星九對待他,依賴的情感更多。

    他輕輕移開這蛋糕,“謝謝,有心了。”

    安雲彤知道他不會喫,把盒子輕輕又蓋上,“你今天……不在外面喫飯嗎?”等了會,他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冷淡地盯着桌面,也許是想事。她不再討沒趣,微微轉頭想掩飾尷尬而凝滯的氣氛,當目光落在電視機矮櫃上的某處時,突然皺起眉:“那個盒子……”

    唐牧深這才投以注意,看着她。

    安雲彤道:“是周教授的?”

    唐牧深擰着眉頭,以肯定的語氣說道:“你見過。”

    “周教授是我的研究生導師,有一次論文選題出問題,我去他家,在保險櫃見到過這盒子。”安雲彤不知道自己父親和唐牧深之間的交易,她補充說:“他有些重要的學術論文資料放在保險箱裏,那個盒子就放在資料上面,我掃了眼,是個舊木盒子,才注意到的。”

    唐牧深感到心跳快了一些,“普通的木盒子,都長得差不多。你就記住了它?”

    安雲彤下意識地解釋:“差不多嗎?這個盒子四周包着鐵皮,現在很少見到這樣的了。而且周教授把盒子放在保險櫃,好奇心理,會多注意一點。”

    他微一點頭,沒有再說話。

    安雲彤道:“這盒子是周教授送你的?”

    他不回答,只說:“讓許承送你回去。”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安雲彤臉上落寞,跟着許承快走到門口時,她側轉回身:“牧深,我和你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但不管怎樣,這兩年時間……是真真切切過完了的。以後,我們能像普通朋友那樣往來嗎?”

    唐牧深墨黑的眼睛盯着她,像法官判刑那樣說道:“你流產孩子的na報告,在我這裏。”

    安雲彤的臉瞬間失色,不可思議的震驚慢慢變成鋪天蓋地的悲慼,指甲陷進肉裏。

    她逃也似的衝出了和苑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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