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有,只有三四個。”
“不夠。”他檢視木筏,“跟你的那個朋友多要一些,綁在木筏邊上。”
“這樣更保險嗎?”蘇星九看着木筏,“這個最多可以坐幾個人?”
“兩到三個。”
政河插嘴道:“老大,沒必要給她考慮得這麼保守。秦島主不是一般人,她在海里嗆幾口水,時間長了,自己能學乖。”
沒曾想,從前開玩笑,她毫不在意,這幾句話卻讓她變了臉色。
池弈驍捕捉到她渾身一抖的瞬間反應,不由得想起之前她發夢魘,是怕水還是別的什麼?爲了克服而故意住在海島麼?
女孩神色晦暗不明,“會嗆水?”
政河以爲她又有鬼主意,嗤笑她:“你怕水住海邊吶?”
她不答話,轉而求助道:“你會修無線電,能不能幫我修一下。”
“你那個無線電不叫壞了,只是簡單的接觸不良。怎麼現在想起來讓我幫忙修了?要麼這樣,你把小組件還給我們,我就幫你修。”
他存心捉弄她。
“我……”蘇星九看一眼池弈驍,見他也不說話,心裏堵着一口氣,不理這兩人,抓起木筏上的牽引繩就想拖動木筏往水邊去,“不修拉倒!”
木筏很重,她推不動。
這兩個男人也沒有上前幫忙,蘇星九跟自己賭氣。她最終放棄推木筏,轉過身望向海面,風不大,海水涌動得很是溫柔。
她還怕水。
來到這海島上時,溏心蛋曾問過她,會不會害怕?她沒有回答。她想的就是要克服這種害怕纔來到這裏。可她住在房屋裏,偶爾在叢林和島上浪跡,其實並沒有接觸過水。
池弈驍說得沒錯,真的想要鍛鍊自己,並不必要非得在這座海島上。
她大概只是換了種方式逃避。
泄氣和挫敗來得比海潮更爲洶涌。
蘇星九默然站着,政河想說話,被池弈驍攔住。兩人於是繼續沉默地看她。女孩靜立許久,就在他們以爲她要回頭的時候,她擡腳往海的方向走去。
“這……她想幹嘛?”
“先看看。”池弈驍皺眉,“她可能怕水。”
政河這纔想起,恍然道:“對!這傢伙不會是想直接跳海,克服恐懼吧?”
池弈驍沒有回答,目光放在女孩的背影,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卻很堅定。在慢慢沒入海水中時,渾身顫抖,肩膀的聳動應當是在哭。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回頭,渾身發抖地繼續走。
他看到她把整張臉浸入海水,平靜的海面冒出水泡泡。
不到十秒鐘,她從海水裏昂起頭,撕心裂肺地對着海面哭叫起來。
那悲愴的聲音使聽者動容。
“老大……”
政河話沒說完,池弈驍已經走過去,他在她兩米遠的身後又停下一會,哭叫的聲音開始變得沙啞,他再次邁動腳步,把女孩從水裏撈起。她掙脫他的懷抱,與他一起走回淺水灘,海水沒到他們膝蓋的地方,兩人停下來。
在山間庭院養傷期間,她從未放任自己哭過。起初她是沒有哭的慾望,後來,她不願意在溏心蛋,桑姨和茶叔面前哭,哪怕她嘆口氣,他們都吊着一顆心,更別提哭。
在不熟識的人面前,反能放鬆情緒。
女孩臉上海水與淚水混雜,鼻子眼睛通紅,哭得又是委屈又是悲傷,卻一句話都沒說。
也許是說不出來。
“昨天還說一口氣喫不成胖子,怕水就怕水,現在是做什麼?”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不是責備,是關切。
蘇星九把凌亂的溼發隨便用手背一擦,海水涌來時,又忍不住渾身一抖。
女孩哭了個痛快。
池弈驍的手握成拳,站着沒動,“爲什麼怕水?”
她這時才哭着說:“差點被淹死。”
這個理由倒是她的風格。
男人無奈,握成拳的手放開,雙手插兜,“那就學游泳。”
“我怕水還怎麼學游泳?你有病!”她哭起來的樣子特別像小孩,眼睛都睜不開,眼淚水一塌糊塗地糊在臉上。不止鼻頭和眼睛,臉頰都開始發紅。
“不學游泳就一直會怕水。”
她哭得更兇,還伸手打了他一下,“你這人怎麼那麼討厭,怪不得你沒有女朋友!”
池弈驍突然笑出來。
“你還笑!”
蘇星九的情緒穩定下來,她吸了吸鼻子,看到男人的笑容,覺得他好看的念頭佔據了整個腦海,就不哭了,盯着他說道:“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笑得更好看了,說出來的話卻是:“不能。”
倒不是她如何,而是這海水也不算太乾淨,她渾身溼透,衣服上沾着水草與藻類。
下不去手。
她隱隱又有哭的趨勢,但顯然是撒鬧了。
“你哭,我也不抱。”
“哼!”她瞪了他一眼。他們是君子,她可不是。眼珠子一轉,就往他身上撲,雙手圈住他的腰,男人身上好聞的氣息鑽入她的鼻尖。
池弈驍的語氣隱忍:“把手放開。”
“不要!”她撒潑耍賴。
本想治治她,但懷裏的身子在海水涌來時,還是會有輕微的顫抖,他在心裏嘆氣,最終沒有推開。
“你回去洗乾淨。”
女孩就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原來你是嫌棄這個啊。”她變得很開心,“洗乾淨就洗乾淨,又不是我髒,是海水髒!”
他被她看得心頭一熱,手撫上她的背。
蘇星九穿得不多,一件長裙和內衣。
池弈驍的手可以摸到她的胸衣釦,就不由得拉開手掌與她背部的距離。
他又把手放下。
稍遠處的政河看着兩人,起初只看到他家老大把她從水裏撈起,隨後兩人面對面站着說話,又或者老大腦子出了點問題,在安慰她。那女孩子沒一會就不哭了,又沒一會,就撲到老大懷裏了!
沒有發怒,沒有推開,果然就是情竇初開沒錯了吧!
政河盯着這場面,手機沒信號不要緊,拍下來當護身符是必須的。
人生真是美妙而奇異的旅行。
他和兄弟們以往跟老大出來辦事,通常是遭遇伏擊的可能比遭遇意外事故的可能要大得多,說九十九比一,不誇張。偏偏是這百分之一的機率,他們迫降在這小島上,遇上了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奇怪女孩。
這緣分的出場方式,都讓他有點開始相信天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