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弈驍挑眉,沒有接,“你打什麼主意?”
“沒有主意了,真的還給你。”
他還是站着不動。
蘇星九急了,拉起他的手,把小組件放進他手心裏。月色清朗,但周遭沒有光線,她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晰。
只有略微發緊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很耽誤你們。我……嗯……反正你們修好通信再等人過來,也要些時間吧,算起來肯定夠三天。我,我一個人在這裏有點無聊,看你們沒有惡意纔想逗你們玩的。”
他摸不清這番話的意思,“你想說什麼?”
“哎呀,也沒什麼。就是,就是……你們給我打野雞野兔,還幫我造船,我……”
“哦,心裏有愧了。”
蘇星九低下頭,“謝謝你們。”
池弈驍無聲地勾起脣角,這丫頭倒也還算懂事,鬧騰歸鬧騰,心裏還是明白的。他收起小組件,雙手隨意插在褲兜,“爲什麼給我?”
“啊?你是老大呀,而且那個政河話好多,我要是給他,他要損我的。”
池弈驍輕笑。
蘇星九擡頭,雙眸裏的期待如星光熠熠,“你們走了之後,還,還會來嗎?”
“還來做什麼?”
“唔,來看我啊。”她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我還會住在這裏,你們再過來的話,肯定能見到我。”
“爲什麼要來見你?”
蘇星九對於人情並不練達,她只說得出心中所想,故而道:“因爲我想見你們。我們現在算朋友了對不對?一起度過暴風雨,還喫烤肉,一起造船……”
他聽得輕笑,“你邀請我們再來,不需要經過……關照你的那位朋友的同意麼?”
“噢,他啊,沒關係的。是我自己要求來這個島上住,鍛鍊一下。我以前比較弱,被壞人抓住沒法反抗,現在我一個人在這裏也能過日子了。”
“是麼?這個房子,還有房子裏準備齊全的東西,是你一個人過日子的能力證明?”
蘇星九癟嘴,“慢慢來嘛,一口氣能喫成胖子啊?我以前做什麼都有人幫忙的,洗衣服,做飯做菜,什麼都不會。現在好很多。”
“要學會這些,不必跑到這海島上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人犯賤的嘛,不把後路斷了,往前走出一步好難。”她說起道理來老氣橫秋,“我要是一直在朋友身邊,搞不好能做一輩子的廢人。”
涼如水的夜裏,男人罕見的有耐性,繼續問道:“那又爲什麼,讓我們再過來?”
呃,這個問題是重點。
蘇星九眼睛亂轉了會,原本下意識地想要編個和心中所想無關的答案,又覺得如果說出那個答案,她大概再也不會見到這個人了,難免可惜。
於是,壓着咚咚如擂鼓般的心跳,她儘量讓聲音不發顫:“我想見你啊。”
池弈驍微愣。
女孩蔥白的十指交叉在一起,不安分地扭來扭去,像擰麻花。
她不敢看他,“我想見你。”又重複一遍。
他感到有趣,隱隱夾雜一點愉悅,“見我?”
這個問題再說下去就很難說通,思索好一會,她擡起頭,“你有女朋友嗎?”
池弈驍微一挑眉。
亮晶晶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期待,就不太忍心故意說錯答案使她失落。
“沒有。”
她果然露出快樂的笑容,隨即踮起腳,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那我親你就沒有人會生氣啦!”
說完,一溜煙跑沒影,回屋裏去了。
脣瓣柔軟的觸感還留在臉頰上,他伸手摸了摸臉,想起政河說他,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個人自顧自笑起來。
她們是入不了他的眼。
那時他年少,卻看不上同樣年少的女孩子。他急着長大。
後來也是世事變化太快,沒有正經地在學校待上多久,他的腳步比普通的同齡人更快也邁得更大。現如今,他是老大,從不缺女人,燕環肥瘦。只要他想,讓手下叫一個,你情我願,辦完事就走人。
他從未留戀過。
卻在心底深處有一點懷念從前的天真。
這丫頭就在這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的時候出現了。
他摸了摸口袋裏那小組件,一個人在屋外站了好久纔回身。
第二天,政河和池弈驍一貫地早起,木材穿孔完畢後就快了,用麻繩把木材綁在一起,再用較粗的樹枝垂直綁縛,要不了多久,木筏就可以做成。
政河自然而然提起昨夜的事,“老大,那丫頭大半夜找你出去幹嘛?”
池弈驍坦然道:“她把東西還回來了。”
“什麼?!你對她使用美男計了?”
池弈驍瞥了他一眼。
“你別這麼看我。她早說過,我們倆站一起,她不瞎就會選你。然後呢?沒別的了?她爲什麼要把東西還給我們?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鬼主意?”
池弈驍輕笑,神色柔和,“她覺得對不住我們。”
“天下紅雨!這傢伙竟然還有良知呢。”政河也笑,“小女孩家家,八成是一個人在這海島上住得太孤單了。看我們倆沒惡意,蹬鼻子上臉。”
正說話,蘇星九從屋裏出來,她頭髮散亂,雙眼下有顯見的青黑圈。
顯然是沒睡好。
政河打趣她:“喲,秦島主,你這樣子是怎麼回事?昨晚上做賊去了?”
蘇星九下意識看一眼池弈驍,“胡說八道!我是那種人嗎?這島上有什麼東西是需要我去偷的?”
“那可說不準,有不少呢。比如你‘拿’走的那個小玩意兒,再比如……偷漢子。”
“你就安心吧,我就是偷漢子也不會偷到你頭上。”
政河端詳自家老大風雨不動的表情,笑道:“這點我是很安心的。”
蘇星九走上前,兩人正在綁縛木材,她似乎幫不上忙,就坐在一旁給他們拾掇粗樹枝,狀似不意地問道:“話說,你們爲什麼會迫降在這個島上?”
“出了點小意外唄。”
“是在做事的中途嗎?路過這裏,出了小意外?”
政河看她表情遮掩,心中警覺,“問這麼清楚幹什麼?想打聽我們?”
池弈驍倒還是一副閒適的模樣,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
“我是想問……你們出來辦事的話,應該不會只辦一次吧?唔,下次是不是還會走這條路線,就又要路過這個海島了?”
警覺變成了再次的打趣:“怎麼,你是想我們再次意外一下?還是下次辦事的時候,故意路過你這裏,停一停?”
“都可以呀!”她笑嘻嘻的,眼神很亮。
政河一時無語,“都可以?要是下次又出意外,我們死在這海島上也行?”
蘇星九嗤他:“你就不能想點好事嗎?幹嘛要死在這裏,你很希望我給你收屍啊?我可討厭屍體,到時候把你踢進海里,餵魚!”
“真是無情。”他本想再說兩句,但句子在肚子裏轉一圈,覺得還是不要咒自家老大死不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