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子野星 >第117章 暗黑的那兩年
    蘇星九自認早已練就一副鋼鐵心,想起這些往事,竟還是痛徹骨。

    她後來被一波人救走,養在一箇中式風格的庭院裏。那年她十八歲,別的女孩十八歲時收到同班男孩子的情書,和同學上下學推自行車,爲一條好看而沒有買的裙子憂愁,爲一次考試的分數雀躍……而她,大小便失禁,渾身癱軟無法行走站立甚至靠坐,失聲,求生意志薄弱,心理與生理的雙重失衡使她猶如一具會呼吸的屍體。

    待身體好一些,每天只會說一句話,“我想死。”

    可她曾經那麼想活,在溼透的蒙面佈下,在電椅上,她無數次求告,請留她一條命,無數次哭喊,她不想死,她才十幾歲。

    蘇星九停頓下來,聲聲嘶喊仿若在耳邊重放,渾身愈發冰冷,她抖個不停。

    唐牧深抱緊她,“別想了,就說到這裏。別再想了。”

    她痛哭流涕,唐牧邇也忍不住哭,死忍着不掉淚,手一下一下地擦眼睛。

    “我以爲都過去了,可想起來的時候……”蘇星九哽咽,“我……”

    “九兒!”唐牧深低吼,“看着我!別再想了!”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蘇星九哭喊的那句“深哥哥,救救我”到底有多重。

    她那時,才十六歲。

    關門聲大一些都會被嚇到的女孩子,雷雨天縮在牆角還嘴硬的女孩子,他瞪一瞪眼睛就委屈地癟嘴的女孩子……才十六歲,在成人的世界裏她甚至不算做一個完全行爲能力的人,只是一個弱小的女孩子啊,他們竟對她用那樣的酷刑。

    蘇星九止不住眼淚又渾身脫力,只能賴在唐牧深懷抱。

    唐牧深眼睛通紅,心如刀割,“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不止如此,他甚至想過蘇星九是忍受不了金絲籠的生活,她自己逃走。那年,他亦是少年,不曾想到人世間的陰暗面可以到達那樣的地步。

    他怎麼想得到?!

    一夜沒有好好睡,又加上痛苦回憶的磨折,蘇星九支撐不住,失去意識。唐牧深抱她進房間,唐牧邇叫救護車。

    與此同時,在國外一座陰暗的監獄裏,灰白頭髮的男人正把腳踩在一顆頭顱上。

    頭顱的主人已經死去。

    他淡淡笑着看向匍匐在地的捲髮男人,聲音冷冽有若修羅在世,“只剩你一個了,路有兩條。你說出來,我讓你痛快地死;你不說出來,我讓你慢慢死。你自己選。”

    捲髮男人發出一長串音符,悲慼地求饒。

    男人還是笑,“不選,我就默認第二條路。”說完,手起刀落,捲髮男人的一隻手被剁下來,嚎叫聲響徹這個陰暗而空蕩的監獄。

    捲髮男人再度嗚哩哇啦地哀求,他恐懼得渾身發抖,拿起自己的斷手,往牆邊瑟縮。

    “去拿張漁網來。”灰白頭髮的男人語氣不變,在對方驚恐的眼神裏,慢悠悠說道:“我等下用漁網罩住你,一片一片剮你的肉,放心,你不會死,你會等到看清楚自己全身的骨頭,再慢慢死。”

    捲髮男人被嚇得噤聲。

    “很新奇是不是?你以前沒用過這種手法吧?讓你開開眼。”

    捲髮男人發狠地搖頭,爬到他腳邊,嘶聲求饒。

    一長段話語之後,男人的鞋踩在他臉上,轉身走出去,“看好他,把斷手給他接好。”

    大約一天半的時間,根據捲髮男人提供的信息,麥冬和諸葛帶人在俄羅斯找到一個廢棄的審訊室。這是一個遊走在邊緣的小型組織使用過的,他們由來自世界各國的高級傭兵和特工組成,有時與政府合作,有時爲錢而自己行動。

    五年前,這個組織被不少國家的官方政府通緝——他們做事沒有原則,觸及底線,這些曾經與他們合作的政府和政黨瞬間翻臉不認人。

    池弈驍早就盯上他們,暗中調查,捉他們的人,但經常受到一些國家官方勢力的擾亂。這羣人落在別人手裏是把柄,死了最安全。因此池弈驍追查許久,往往在抓到活口後幾天,他們就變成死口。

    這次,趕在俄羅斯官方勢力動員之前,他使了個障眼法,先把麥冬和諸葛派出去查,終於追查到那個組織僅剩的兩名成員。

    虐死第一個的時候,他就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但鑑於以往經驗,他對唯一剩下的捲髮男人也下毒手,在確認雙方沒有通氣的情況下,得到的信息相同,這纔出發。

    他手底下辦事的人,比這兩個混賬玩意兒命貴。

    麥冬在距離廢棄審訊室五公里的一棵樹下挖出那捲發男人說的錄像帶,火速帶回,調試好匹配的播放機器,保存完好的錄像帶在屏幕上顯示出畫面。

    一個厚玻璃的審訊房內,年輕的女孩身形單薄,她被綁在一張電椅上,手腳和耳朵都有鐵夾子,審訊人正是那捲發男人。他每問一個問題,女孩哭說不知道,電流就穿刺她全身,可憐的女孩發出悽慘的哭喊。

    “不要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吧,好疼,好疼!啊……”

    直到她喉嚨嘶啞,審訊停止。

    一段雪花和頻閃之後,又是重複的審訊。

    視頻上有日期標註,每段審訊的間隔期少則半月,多則兩三個月,最開始的一段到最後一段,歷時二十三個月。變着法的審訊與酷刑,女孩始終發出絕望的哭喊,當然也有安靜的時候——溼布蒙臉,水從上而下澆落,她便發不出哭救。

    麥冬和諸葛看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呼嘯。

    這種事情他們或多或少見過聽過,但發生對象是自己認識且親近的人,完全是兩碼事。

    池弈驍始終平靜,一秒不落地看完整盤錄像帶,嘴角輕勾。淺淡的笑意透出刺骨的殺意,與熱血衝上頭頂的憤怒不同,他渾身的血液是冰涼,表情不顯喜怒,慢悠悠起身,“把漁網帶過去。”

    諸葛仔細看他,才發現他蒼白的手微微顫抖。

    幾年的追查,其實他們早都有猜測,蘇星九此前經受的事情必然不是好事,但具體壞到哪種程度,誰也不知道。諸葛只道是那臭女人家裏有些恩怨,上一輩的事延續到下一輩,受人追殺。

    但到底沒什麼的,畢竟他見到她時,即便瘦瘦小小一隻,也是個跳脫的歡快性子,說話做事野得很。

    受過巨大創傷的人,大多有後遺症,抑鬱,失心瘋,精神失常等,沒有像她那樣的,刁蠻霸道又嘴賤討嫌,渾然是鄰家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姐姐。

    諸葛想象不到,要怎麼樣的心理承受力才能跨越那種痛苦的記憶,變成現在的蘇星九。

    老大一直不告訴她過去的事情,也不願意在找回記憶這件事上插手,恐怕是早在調查過程中知曉蛛絲馬跡。但他……應該也沒有想到是這樣。

    那個叱吒風雲的池弈驍,何時手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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