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子野星 >第116章 記憶找回
    入睡前,唐牧深到蘇星九的房間。

    他和她說近況,“安雲彤的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放在心上,爺爺那裏有我。現在開始,安心接受催眠,別的都扔開。”

    蘇星九就不多問流產的後續,點頭道:“嗯,今天跟肖醫生商量妥了,催眠沒有太多忌諱,如果身體狀況允許,也許一週時間就夠。”

    唐牧深皺眉,思索一番,同意了,“你不要隱瞞身體真實情況,量力而行。”

    “我有分寸的。”

    “還有一件事。”他不露情緒,用和部下開會的語氣說道:“記憶恢復後,你從唐家怎麼走,去了哪裏,發生過什麼,告訴我。”

    蘇星九猶豫。

    他繼續說,語氣帶有商榷:“池弈驍的部分,我沒有興趣。我和爺爺都想知道你從唐家走後經歷了什麼,好的或者壞的,對資料找回肯定有用處。當然,如果……”

    “我想起來就告訴你。”她打斷他無意義的藉口,“不一定能知道是誰帶走我,但是我要是想起來了,我會告訴你。”

    “當真?”

    “嗯,當真。我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至於爺爺那裏……你把握吧。”

    “好。”他下意識想伸手撫她的臉,終於忍住,回房前到底還是囑咐了一句:“今晚好好休息。”

    蘇星九躺在牀上,心裏安定。

    爲這段記憶,她在苦苦追尋、害怕猶豫、驚疑不定等情緒裏都走過一遍,此刻格外平靜。她很認真也很確定,要把那段獨屬於自己的時光帶回來,不論時光贈予她的是潘多拉魔盒還是糖果禮盒,她都要。

    人生不就是有苦有甜嗎?

    連記憶都無法面對的人,再怎麼往下走,腳步終歸虛浮,是走不出一條路來的。

    在蘇星九的支持下,肖明的催眠手法很是大膽,直接進入深層催眠,催眠時間在第一天上午持續兩小時。

    她幾無知覺,下午催眠時間就延長到四小時。

    蘇星九的狀態依然良好,之後幾天就進展順利,最長的一次,肖明對她進行長達八個小時的催眠。

    沒有異常反應,唐牧深幾次三番確認,終於允許高頻集中治療。

    期間,許承負責房間的一切瑣碎事宜。在蘇星九被催眠的時間裏,唐牧深寸步不離,他只在她回房休息的空閒處理公司事務。

    和蘇星九的預想差不離,八天時間,她十六歲那年從唐家離開到她出現在卡拉斯島的七年記憶,全部迴歸。

    肖明在確認她的身體狀況正常之後就帶着設備離開,他和蘇星九早先簽訂協議,此次病例對外保密,但她要配合他的相關研究,尤其是關於記憶覆蓋的內容。這點,他們後續有很長時間可以溝通,不急一時。

    送走肖明,唐牧深詢問蘇星九:“你有沒有需要的東西?”

    她搖頭,坐在沙發上沉默良久,“牧深,我想準備一下。明天,我再告訴你。”

    他看她這模樣,心頭髮緊,繼續問道:“要讓牧邇過來嗎?他會想聽。”

    蘇星九深深呼吸,皺眉說道:“我不知道。”冰涼的雙手捂住臉,混沌的腦袋漸漸清明,“你決定吧。他要是過來,我沒有意見。”

    “好,你先休息。”唐牧深臉色凝重,想起催眠時她的哭喊,“我還睡在隔壁房間,你要是害怕……就在這裏鋪牀,我陪着你。”

    “沒事,都過去了。”她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只是回憶而已。”

    “那你先去睡,我還有些事情處理,就在這裏。有事就喊我。”

    “嗯。”

    蘇星九回房睡了。

    一夜無眠。

    她嘗試很多種表達方式,都無法溫柔和緩地把那段經歷說出來。算來也快有十年,那兩年的記憶在被找回後,仍然發燙如燒紅的烙鐵,滋滋滋地在她心口輕一下重一下地烙印。那時她只有十六歲,即便十六歲的她不像別的被圈養的千金小姐那樣傻白甜,她也不曾想過自己會遭遇那種經歷。

    一整夜的嘗試,她最終決定以最坦然的方式說出來。

    不使用任何的修辭手法,不帶有任何的美化省略,就那麼平白直敘地說出來。

    早晨五點多,她感到睏意,設好鬧鐘淺睡了四個小時,外面有開關房門的聲音,她就清醒過來。從說話聲判斷,是唐牧邇到了。

    十點,她整理好,走出房門。

    唐牧邇看到她,不像往常那樣歡快,“小九。”他有點緊張。

    唐牧深也一夜沒睡,茶几上的菸灰缸裏全是菸頭。

    她在沙發坐下,唐牧邇倒好三杯水,她的那杯是溫熱的,捧在手裏,熱度無法傳遞到手心。蘇星九渾身冰涼,連舌尖都冷得發麻。

    頗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誰也沒有先開口。唐牧深看蘇星九的臉,他突然煩躁地想再抽菸,忍住衝動,扯開領帶,腦海中不斷閃過她哭叫的畫面。

    痛苦的往事真的有必要再次回憶嗎?爲了他們的好奇心和那該死的資料信息?

    他在這一刻感到自己殘忍,說是要守護她,實施二次傷害的人卻也是他。

    何必?

    他要喊停。

    蘇星九卻先一步開口,“我不知道是誰把我帶走,不是我認識的人。根據我想起來的他們的樣子和行動方式,應該是特工或者傭兵。我醒來後在一個四處都是厚玻璃的房間,看不到外面,房間裏只有一張牀,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唐牧深的話梗在喉嚨口。

    蘇星九繼續說:“有一個翻譯,他們問我資料的下落。我不知道。問了好幾天,就給我灌安眠藥,在房間裏放上一排一排的大燈,不讓睡覺,又定時喂安眠藥。記不起來持續多久,是那個翻譯,和他們說了些話,燈就撤掉。過了幾天,他們換了張牀。”

    她咽一口口水,無意識的眼淚從眼眶滑落,沒有去看面前兩個人,眼神飄到這裏那裏,聲音顫抖,回憶生動地一幕幕重現:“那個牀躺上去腳高頭低,他們在我臉上蒙布,澆水。我聽翻譯說,這種叫‘洗臉’。透不過氣,水到處嗆,每次流鼻血吐酸水了,他們就停下,叫醫生來看我,過幾天又重新開始。”

    唐牧深突然起身,腳狠狠踢在茶几上,菸灰缸與茶几發出哐啷的碰撞聲。

    唐牧邇則攥緊雙拳,雙目赤紅。

    蘇星九雙手矇住臉,渾身顫抖地哭。唐牧深坐到她身邊,她有些脫力,靠着他,還在說:“後來,是電椅。手指上,耳朵,腳趾,都是鐵夾子,連着線。他們按一下,渾身就好疼……我實在不知道資料在哪,怎麼求他們都不相信,後來我就隨便說地點,他們去找,沒找到,就換方法審……”

    她在酷刑與審訊中度過整整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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