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栽贓嫁禍高手。孫玄名一世英雄，到死還要被你這樣的小人，用來當做媚上邀功的籌碼，真是……”陳子都忽然想起了什麼，“飛雲子是不是你殺的？”
他這麼一說，同行幾位初字輩掌門都是一驚。按理說他張初信是玄空門掌門，將來肯定是要接任的，應該不是爲了謀求掌派人之位。不過，飛雲子在時，雖然沒有直接反對朱棣，也時時對朱棣篡逆表示憤慨。張初信開始代理掌派人時，就結交朱棣近侍。這還真是讓人有些懷疑。當初滅燕山，張初信號召大家報飛雲子之仇，會不會還有其他圖謀？
“小賊死到臨頭，還要栽贓老夫一番嗎？”
“假如不是，你發個毒誓來聽聽，你敢嗎？”
衆人都看着張初信，他鎮定自若，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但他感覺要是不發誓，難以取信於門人。
“好，若是我有一絲加害師父，叫我死於刀劍之下。”
陳子都冷笑道，“想必不日就會應驗。”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出招吧”張初信淺淺一笑，說話同時，使出玄空掌的招式，劈向陳子都。他怕這小子再說出什麼不堪的話，這一掌出的很急。
陳子都看掌風襲來，忽然想到，燕山那凌亂不堪的劍法中，有一破掌式。同等功力而言，出掌出拳要快於出劍。因劍身少說有二三尺之長，舞起來，多了一分粘滯，不如拳掌收發自如。出拳力道萬鈞，出掌氣勢磅礴。如要用這劍來破這掌力，需要把劍使得輕盈靈動，不論他從哪個方向出掌，始終以劍尖抵住掌心。假如對手不是武功高於你五倍十倍之上，很難以空掌逼回劍尖。
陳子都揹着一把繡春刀，一把飛虹劍。這飛虹劍還是闊劍，比繡春刀還要寬一分，實在難以“靈動”起來。
當下他抽出繡春刀，橫砍過去，希望對方看着錦衣衛上面，多幾分忌憚。
張初信掌發到中間，兩指在刀面點了一下，變掌爲擒拿手，直取陳子都咽喉。陳子都後撤一步，左中右，從上到下，接連劈出三刀。這是他燕山屠狗刀法。這路刀法簡單粗狂，使的是一把寬短圓刀，使起來威力巨大。這麼三豎劈一橫砍，旨在將人大卸八塊。只是這路刀法用修長的繡春刀使出來，威力大減。
陳子都一刀揮出，半砍半刺，攻張初信右臂，張初信向左側身避過。刀行至半空，又變向向他左足砍去。這一招，目的在於，逼迫對方躲避左足的攻擊，露出右肩的破綻，左掌一出，必中敵方右肩。正是屠狗刀法裏的“剔骨敲髓”。
這一招本是刀爲幌子，掌必中。可惜對手是一位宗師級的人物。輕而易舉的避過前兩個虛招後，又伸出兩指，等陳子都這一掌揮來，便在對方內關穴上一點。陳子都就會腹中一陣翻江倒海，氣息紊亂。幸虧陳子都掌出一半，見勢不妙，便收了回來。這一掌收回的太急，收回了一半的力，相當於拍向了自己，他當即後撤一步，卸去力道。
“你這是燕山的屠狗刀法啊？你是燕山派的人。”衆人一聽，燕山還有餘孽？一邊趙初讓笑道，“想不到這年頭，還有人使這種古樸的刀法”。
陳子都笑道，“殺狗當然就要用屠狗刀法了”。
張初信大怒，雙掌合力，招招頻出，攻勢更急。陳子都左躲右閃，他雖年輕，悟性尚可，但畢竟武功相去甚遠。一柄單刀，被張初信掌風死死壓住。張初信是想留住他性命，仔細盤問。陳子都拼着一條命不要，這樣有一些僵持。
“小子！還不束手就擒？”張初信看到他劍法已亂，不出十招便可拿下。陳子都眼見不敵，便左飛右縱，施展自己擅長的小燕飛輕功，像一隻燕子盤旋在張初信周圍。他年輕力足，又有金燕功的內力。張初信雖內力遠勝，看他如小孩子胡鬧一般，上竄下跳，自己礙於宗師身份，不便於跟他瞎跑。但身形總是控制在陳子都丈許之內。
王初一看張初信半天都拿不住一個小孩子，有些好笑，“趙師兄，用你追魂門的獨門暗器助師兄一臂之力啊。”
趙初讓看着王初一，心想，張初信以掌門之姿去拿一個小輩，誰要相助半分，就是對他功夫的不尊重，誰也不想惹這個未來的掌派人。張初信之所以還沒接任，本來就是還沒有按規矩練全118種套路，現在相鬥他又是優勢很大，這時候幫他，那不是打他的臉嗎？
王初一神色凝重，仔細看着陳子都，“這小子資質確實不一般，還有我的幾分帥氣，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那要是真入了我醉門。哼哼，你們還能天天騎在我頭上嗎？”
“呸！人家是錦衣衛，高官厚祿，何等威風？幾個老傢伙也不害臊。”萬初來瞪着那倆胡扯的師兄弟。倆人當即賠笑，“別生氣，開玩笑”。
陳子都使出渾身解數，還是佔不了優勢，心想，本來以爲自己會不堪一擊，能堅持這麼久，一定是師父師孃在天庇佑。今日命喪於此，也是對得起他們了。張初信着實驚歎，這小子也真是厲害，本門中哪有這樣出類拔萃的弟子？燕山派果真是人才濟濟。那日滅燕山，如果不是先下了毒，其慘烈程度恐怕難以想想。若他們趙錢孫李四人齊在，勝負也未可知。想到這些，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這個禍害不出，將來必是大患。小子，拿命來！張初信不再想着抓活口，招招致命。
萬初來看出端倪，心裏彷徨無措，那日崆峒舉全派之力與朝廷合謀，說是調查，飛雲子死因，結果卻幹出下毒滅門的勾當。他不齒同門所爲，下毒當日便自行回到了崆峒。今日這位年輕人，恐怕是唯一的燕山弟子，武功平平，卻敢獨創崆峒，這位勇氣，實在令人敬佩。他心下有想救之意，但此舉無異於養虎爲患。以這個年輕人的脾氣，今日不死，他日必來尋仇。若是他再有點耐性，十年八年之後，糾集成百上千弟子，我崆峒不也像現在的燕山一樣？
林初定高喊，“張師兄，不必留情，此人不除，必有後患。”
張初信也是這個意思，他已經感到陳子都氣力不支，就抓住機會，在陳子都胸口連擊數掌。每一掌都可以碎鐵開石，分筋錯骨。陳子都幾口鮮血噴出，感覺心肺幾乎要碎裂開。他深吸一口氣，咳嗽數聲，又是幾口鮮血噴出，感覺腹下氣息已都散開，再難凝聚。
“小子，到底是誰指使你？”
陳子都緩緩道，“天意如此，罷了。張初信，今日我殺不了你，他日必遭天譴。我等着你。”說時間，便用盡一口氣，縱身一躍，跳下懸崖。
王初一不由嘆道，可惜，可惜。
“這小子，也不失爲一條英雄好漢”萬初來喃喃道。
陳子都從懸崖上跳下來之後，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棵樹上，樹搖搖欲墜，傾刻間便斷裂。他感到胸口劇痛，咳出了血，身子傾斜着，繼續往下掉，沒多久，胳膊又掛在一棵樹枝上，樹枝斷裂又往下落……他躍下山崖的時候被這樹枝一點一點的卸去力道，然後落在半山腰一個平臺上。那平臺是幾塊懸石組成，不過二丈見方。北邊風沙刮來不少土，上面長滿了草木。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陳子嘟悠悠的醒過來，看到身體旁邊有一具已經腐爛一半的屍體，身上的黑衣已經是破爛不堪，身旁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
“是她？那位救過我的不知名的姐姐。”那日陳子都與飛鴻子到處找，沒想到她會落在這個平臺上。陳子都笑了笑，“上天還是眷顧我的，能讓我跟姐姐死在一起，何嘗不是一件美事？”他自知內傷很重，活不了多久，就靜靜地躺在女子身旁，等着氣斷命絕。
陳子都氣息越來越微弱，咽喉又是一口血涌出，想咳嗽，卻咳嗽不動，感覺口中有東西填塞。他睜開眼睛，看見一隻通體紅色的大鳥。嘴裏吐出來，是個野果子。
“是你嗎，朱雀兄？”
原來飛鴻子身邊那隻紅鳥，不知道什麼時候飛到這附近。它看到山上有東西飄落，就飛了過來。這鳥頗具靈性，看到陳子都就認出了他。它看到陳子都躺在地上，閉上眼睛。就想起來之前，陳子都落在谷底。那時候都是他到處找果子給陳子都和飛鴻子喫。每日早上，只要它銜着果子，塞到陳子都嘴裏。他就會醒來，並且很高興的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