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燕惠英雄傳 >第十三章 重生
    紅鳥以爲這次也應該是一樣。它在陳子都身邊不住鳴叫,彷彿是想讓陳子都起來。它不知道陳子都受了重傷,性命堪憂。

    “朱雀兄,你給我吃了那麼多果子,兄弟無以爲報,我這就要去了。也沒什麼能送給你。”陳子都在身上摸了摸,除了幾本燕山的武功祕籍,別無長物。飛虹劍和繡春刀還不知道落到哪裏了。再說這些給“朱雀兄”,它也沒什麼用。

    陳子都手不知道摸到了哪裏,摸出一個瓷瓶。瓶子長不足兩寸,黝黑髮亮。

    “朱雀兄,權且把這個送你吧。”說完又昏了過去。

    飛鴻子在陳子都走後,心裏悵然如失,偶爾也會想,要不要出去看看。沒多久,又平靜下來,在谷底悠哉悠哉地過活。

    他雙下肢已廢,一雙胳膊粗壯異常,平時他都以手代步,除非是在沼澤裏,才騎着大蛇。

    這日天近黃昏,他正在吐納練氣。忽見朱雀雙爪持着一物飛來。正是陳子都遞給它的黝黑瓷瓶。

    飛鴻子見到瓷瓶後微覺迥異,反覆思量回想,忽然神色大變,一邊欣喜若狂,一邊涕淚交加。

    他指着遠方,看着朱雀。他與朱雀相處很久,朱雀通靈,能明白他意思,是要帶他去找這瓷瓶的出處。

    飛鴻子循着朱雀的指引,來到山崖腳下。一排老藤新綠,掛在懸崖上。朱雀往上飛約數十丈,停在一處,向下鳴叫幾聲。飛鴻子雙腿已廢,輕功施展不開。就是能施展開,這陡然的峭壁,也難飛那麼高。他見峭壁上生長着不少藤蔓,抓了幾根試了試。有一些稍微一用力,就連着石頭泥土掉了下來,有些倒還算結實。這要是抓着上,不知道會不會中途斷裂

    我這老命早就交代這裏了,還需要細想什麼。這瓷瓶顯然就是故人之物,這次說不定 就能一償夙願。飛鴻子未及多想,左手抓住藤蔓,右手使出飛龍門中的爪手的功夫,在峭壁上抓一個印記借力。一點點地往上騰挪。

    若是在平時,雙腿有力,幾個騰躍,便能上來。這時候雙手拖着千斤重腿,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纔上來。

    眼前竟然是一名男子和一具腐爛多時的屍體。他上前仔細查看,發現男子面容有些熟悉。一年半以來,陳子都成長不少,面容也有幾分改變。他由一個翩翩少年,因揹負血海深仇之後,變得心事重重、滿腹仇怨,而相由心生,臉上自然多了一分戾氣、一分怨氣。

    飛鴻子見陳子都氣息微弱,三指搭脈而探、這一探,方知他受了極重的內傷,如果不 及時救治,恐怕命不久。只是現在身邊別說神醫安如全,就是治療內傷的大夫、草藥,一個也沒有。

    飛鴻子在陳子都胸口連點幾個大穴封住心脈,又在督脈上推宮過血。陳子都臉色慘白,

    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飛鴻子。不禁笑着,“前輩,我們這是在黃泉路上遇到了嗎?可惜沒有

    酒,不然,能與您大醉一場。”

    “都快沒命了,還想着要喝酒。”

    “反正都要死了,那又如何?”

    “我問你,這瓷瓶,哪裏得來的?”飛鴻子拿着瓷瓶,給陳子都看。陳子都一口鮮血噴出,又昏了過去。

    飛鴻子思量着,這孩子與我二度有緣。現在要救他,只有把我這四十年的內力傳給他 ,別無他法。我沒了性命,倒不打緊。他與我崆峒有瓜葛,這次致命傷就是玄空掌的掌力。 如果我傳他內力,他會不會與我崆峒有害。不救,他捱不過一時半刻。哎,什麼時候我在救 人上這麼猶疑了。依照他的性格,倒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待救了他,與他說道說道,或可化 解他心中的仇恨。

    當下他不再遲疑,扶起陳子都,作盤膝狀,雙手運力將體內真氣緩緩輸到陳子都體內 。約莫三個時辰過去,倆人頭上蒸汽疼痛。陳子都滿頭大汗。

    待最後一口氣輸完,飛鴻子的滿頭銀灰的頭髮已經潔白如雪。他感覺很疲倦,四肢沉重無比。

    陳子都醒了,朱雀遞給他兩個果子。他飢腸轆轆,幾口下去,就入了肚了。陳子都感覺身體輕鬆極了,胸口還有一些疼痛,但渾身充滿了力量。朱雀走到飛鴻子面前。陳子都這才注意到,飛鴻子倒在一邊。

    “前輩”他扶起飛鴻子,“怎地?是您救了我?”

    飛鴻子微微頷首,“你守了極重的內傷,爲了救你,我已將四十幾年的崆峒修爲,盡數傳給了你。希望你能秉承俠義之道,行善去惡。我崆峒武術不傳外人,凡入門弟子,需要在門中修煉三年。但救人緊迫,你也與我有緣……”

    “啊?”陳子都滿臉驚愕,“晚輩請求前輩將我上身功力盡數歸還於您。”

    “爲何?他們之前懷疑你殺飛雲子,我相信以後真相會水落石出的。這你倒不必掛懷。”

    “不是的,不止”陳子都當即將崆峒派如何勾結朝廷滅燕山派,他如何來崆峒尋仇的事,全都告訴了飛鴻子。

    飛鴻子氣急敗壞,“這些個兔孫,竟然甘願做朝廷的走狗,壞我崆峒名聲。萬初來呢,也和他們同流合污了?”

    “其中詳情,我並不完全知曉。那日我與崆峒山見萬初來,他還有幾分硬氣。前輩怎麼單提他?”

    “他是我的弟子,假如他有任何不軌,我立時斃了他。其他弟子也應該論罪。”

    “前輩,蒙您相救,不勝感激。我與崆峒不共戴天,要麼我死,要麼我就讓崆峒血債血償。請您先收回我的崆峒內功吧。”

    “你當收回是那麼容易的嗎?我崆峒創派日久,怎麼能讓幾個小賊給毀掉?飛雲子黃師弟做掌門還算合格,但他下面這些個人,實在時可恨。我既然將內力傳給了你,就是你的師父,你認不認?”

    “晚輩不敢。”陳子都跪拜在地上,“晚輩寧願一死,也不想背叛師門。”

    “我沒有讓你背叛,你不認,那就算了吧。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查明真相,殺了罪魁禍首。其他人……不應禍及,不然你不就跟他們一樣了。”

    “我……”陳子都還要再說什麼,忽然看到黑衣女子的屍體,“前輩,先讓我安葬了這位於我有恩的女子吧。”

    飛鴻子點點頭,“我正有事要問你。這個黝黑的瓷瓶,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好像是…在這地上隨手摸的。”

    飛鴻子在地上仔細摸索查看,發現多出一塊頭蓋骨,“這不止一具屍體啊!”

    陳子都些許疑惑,“難道這個女子懷有身孕?誰的呢?”

    “你怎麼憑空誣陷人家姑娘清白?我說的是兩個成人。三十年前唐婉也有一個這樣的瓷瓶。那時她墜落懸崖,應該也是落在這個地方。這多出的幾塊骨頭就是她。難怪我苦尋三十多年,都找不到她的屍首。當初我以爲她沒入沼澤。但又想,她除非是不偏不倚,筆直插入沼澤中,纔會連屍首衣服也見不到。那時她已經氣絕身亡,下墜中不可能保持筆直。”

    飛鴻子單手撫着那塊頭骨,老淚縱橫,“那日你委婉地說,想拋卻仇怨,找一個世外桃源。我沒能明確表示,竟然還想着崆峒掌門之位,真是愚蠢至極”。

    陳子都看着黑衣女子的屍首,“你爲我也是這般,假如你能活着,我一定會一直陪着你。”

    倆人悲傷冥思之際,忽然頭頂一陣響動,幾塊石頭落了下來。其中一塊砸在飛鴻子腿上,鮮血涓涓而流。他武功盡失,連一塊石頭都避不過。或者是哀思過度,不理周身的事。

    又有幾塊石頭滑落。陳子都擡頭上看,發現幾個崆峒弟子正在盤繩而下。他們這是要找到我的屍體啊。

    “前輩,崆峒弟子要墜繩下來了。”飛鴻子似乎不想問外事。他將骨頭與另外半具屍體分開,一一擦掉泥土。

    陳子都還想在說什麼,不料頭頂已落下六人。

    “小賊,你命真大啊。”一人舉刀砍來。陳子都下意識一掌揮出,心中的怨氣似乎和丹田之氣融爲一體,便從這掌中而出。“嘭”的一聲,似乎憑空裏起了個霹靂,重重地打在舉刀那人身上,登時斃命。陳子都沒想到自己掌力這麼強。

    他得飛鴻子純正的崆峒內力,就算是尋常拳腳,稍一用運力,就會威力無窮。

    另外五人見狀,驚疑不已。他們以爲陳子都不應該有這樣的功力,便看着白髮蒼蒼的老者,“老賊,何不敢以真面目視人,背後偷襲,算個什麼英雄?”飛鴻子根本就不搭理他們。

    陳子都見他們對飛鴻子不恭敬,心下着惱“誰還敢來?”

    五人戰戰兢兢,其中一人,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竹子,用力一吹。尖細的聲音在空蕩的山谷格外的幽遠。

    陳子都知道他是在報信,飛身奪過,又一一點了五人穴道。

    “前輩,我們得走,不然山上又該下來很多人了。”

    “你怕他們嗎?”飛鴻子不以爲然,“我正好也想見見這些敗類。”

    “您現在武功盡失,我怕他們對您不敬。”

    “不是還有你嗎?”

    片刻之間,山頂又落下五人,爲首一位正是張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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