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自己站了多久,但始終沒有聽見手術室傳來的消息。
痛快嗎,傷心嗎,緊張嗎,那些情緒好像被紊亂的磁場攪拌在了一起,劈頭蓋臉的淋了下來,分不清誰是誰。
夏小檸那隻曾捏過槍的手,好像還殘留着手槍板機的觸感,冷、硬,再灌入封清彥狠絕的死意——
她輕輕抖了一下,無力的抱住了自己。
沒有封清彥的世界好安靜。
可爲什麼,心中空落落的,支撐着她,操縱着她報復他的那股勁兒不見了。
沒有解除心腹大患後的快意,沒有縫合傷口後的輕鬆,她聽見海面風起浪涌的呼號,滔天的浪打翻了她的船。
碎成幾片支離的木板,被鹹溼的海水無情裹挾,打入海底……
“五分鐘。”
聶夜擎雙手插兜,站在她身後,“最後五分鐘,我們該走了。”
夏小檸頭也不回,輕輕擡頭看着醫院樓層上徹夜不息的燈光,“等等……”
聶夜擎挑眉,一手搭在她肩頭,“羽然,我給你的時間已經足夠多了,飛機在等着了,現在起飛,明早或許還能喝一碗熱騰騰的roasted flour up再補覺,奶酪擦絲都準備好了,經典的巴塞爾風味,你不想念嗎?”
“我現在不餓……”夏小檸摘下了他的手,濃密睫毛無力垂下,“再等等。”
“你在等什麼?”聶夜擎不太喜歡這種局面失控的感覺,他試圖重新收緊傀儡的絲線,“等他的手術結束,難不成他會親自走下來看你,還是說,他們會讓你進去?”
“羽然,別忘了,子彈打進了他的心,上帝來了都沒用——”
一列列嚴肅的帶槍保鏢形成了無人能穿透的密牆。
裏面的狀況,她什麼都看不見。
聶夜擎無聲一笑。
他拉開長袖,指腹不緊不慢的敲着錶盤,一下、兩下……三百下。
“羽然,時間到了,我們要走了。”
他淡泊的聲音揚在空中,是這令人窒息的空氣裏,唯一的輕淺。
夏小檸下意識覺得,大腦中有一雙手在招動,只要她跟着去了,封家的一切都將和她無關。
她不用再負荷封清彥帶來的壓力,不用被無數人指責,繼續當回她與誰都無關的聶羽然,玩弄旁人性命於股掌之間。
可她的雙足,卻被土地裏生長出的荊棘纏繞住了。
刺的她鮮血淋漓,也挪動不了分毫。
裙上畫出的玫瑰荊棘,現在想來,卻像極了她的自畫像。
“羽然——”
久久等不到夏小檸的迴應,不安終於爬上了聶夜擎的脊背,他徐徐擡頜,“這是第三遍。”
事不過三——
“我說了要再等……”夏小檸口中餘下的話沒有說完。
醫院那被保鏢防守森嚴的大門,忽然讓出一條道,祁司耀捏着雙拳,身披慍怒,闖進了二人的視線。
“誰敢帶走她!”
夏小檸眉心一蹙,“你出來幹什麼?”
無論是封國華、容舜芳還是封清彥本人出現,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可祁司耀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