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堂的凝視 >第四名失蹤者
    當江浩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市刑警大隊時,迎接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受命偵查連環失蹤案的刑警隊副隊長張洪義。他已經連夜看完了三位所長送來的案件調查報告。從警幾十年,他還從未遇到過如此離奇的案子,也從沒見過這樣奸詐大膽的罪犯。出於一名刑警的本能和尊嚴,他在心裏暗下決心定要親手將罪犯捉拿歸案。

    12月18日上午8點。江浩和張洪義正面對面站在刑警大隊辦公大樓的正門前,相互注視着彼此。可能是穿着打扮的緣故,江浩看起來比照片上更胖了。一頭亂糟糟的短髮被抹得油光鋥亮,和他肥厚的嘴脣一樣,在陽光下折射出油膩的光澤。本就細長的雙眼此刻眯成了兩道細縫。黑洞洞的鼻孔向外微微翻起。整個腦袋像只肥碩的豬頭,充滿貪婪與。

    “張副隊長,我是江浩,來報案的。”江浩咧嘴一笑,露出兩排蠟黃的牙齒。

    “你認識我?”

    “那當然,刑警隊副隊長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

    江浩的奉承令人作嘔。張洪義收回注視的目光,斜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根菸點上,吸了一口以後才淡淡地說:“報案請去報案窗口,有人會給你作筆錄的。”

    江浩微微一怔,對方的態度出乎他的意料,“你不知道我是誰?”

    自第二起失蹤案開始江浩簡直成了“明星”般的存在。派出所裏沒有一個警察不認識他。他們就像一羣狂熱的粉絲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讓他有種心跳加速的刺激感覺。就好像偷嚐禁果時的惴惴不安。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一成不變的面孔和毫無新意的盤問沖淡了。他甚至開始爲遲遲沒有進展的派出所感到焦急,這場貓鼠遊戲將會因此而變得枯燥乏味。當他得知案件已由派出所轉到了市刑警大隊時,久違的心動感覺又回來了。挑戰升級了,遊戲就會變得更加緊張、刺激。爲此他做了許多功課。當他在刑警大隊辦公樓前見到張洪義時,還以爲遊戲已經開始了。

    “我的名字叫江浩,有很重要的破案線索要交給警察,是有關昨天夜裏的一起失蹤案!”江浩試探着提醒道。當他說到失蹤案的時候,還故意提高了嗓音,生怕對方聽不清似的。

    “請你先去登記。”張洪義又重複了一遍,豎起拇指朝身後的大樓戳了戳,示意他到那裏去。

    江浩抽動了一下嘴角。他感到了深深的蔑視,這在前三個派出所從沒遇到過的。受挫的自尊讓他想要發作,旋即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笑着搖起了頭。嘴裏一邊說着“有意思”,一邊繞過張洪義朝辦公大樓走去。他望向張洪義的目光中流露出得意與輕視。那是挑釁的訊號。派出所已經無法滿足他膨脹而變態的慾望了,在這裏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張洪義終於明白三位所長口中“棘手”的含義了。他原以爲江浩就是個愛出風頭的跳樑小醜,是派出所對他的過分重視才助長了他自以爲是的狂妄。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至少不全是這樣。江浩絕不是個好對付的傢伙,剛纔的反應就是最好證明。

    等江浩走遠後,張洪義立即轉身返回自己的辦公室。半路上,他叫住了迎面走來的霽雨,囑咐他等江浩做完筆錄後就讓他回去等消息,態度儘可能表現得冷淡一點。隨後他又在霽雨耳邊小聲說:“等江浩離開時你帶人跟着他,要注意他離開這裏後的神態和舉止,明白了嗎?”

    張洪義的命令出乎霽雨意料,但他沒有多問就去辦了。對於副隊長的能力他心知肚明,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霽雨是刑警大隊二組的成員,和一組的羅川年紀相當,但做人處事卻更加沉穩,尤其在辦案時。是張洪義重點培養的得力干將。

    剛走進辦公室,一個男人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看着張洪義問:“張隊,聽說江浩來了?”

    “嗯。正在做筆錄。”

    “夠囂張的呀,都找到刑偵隊來了。這是要和我們開戰啊。他真以爲天底下沒人能治他了嗎?”男人忿忿地說。

    張洪義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些,然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對了,我也正想找你。先鋒,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和我一起去辦。”

    男人名叫秦先鋒,三十二歲,國字臉,濃眉大眼,樣貌並不出衆卻一臉正氣。他是二組中年紀僅次於張洪義的男刑警。畢業於首都刑警學院。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曾爲隊裏破過不少案子。是張洪義最得力的手下。

    “是不是突擊審訊江浩?我昨天把調查報告反覆研究了好幾遍,發現派出所對江浩的審訊存在不少遺漏之處。這些問題我都整理出來了,一會正好能派上用場。”秦先鋒眼裏流露出興奮的神色,好像很期待與江浩的較量。

    可沒想到張洪義卻搖了搖頭,提出一個截然不同的要求,“你去通知鑑證科,等江浩做完筆錄,我們立刻趕去最新的案發現場調查取證。至於江浩,我已經讓他錄完口供後回去等消息了。”

    “放他回去?”秦先鋒皺起了眉頭,不解地說:“不錯,照前三起失蹤案來看,他的出現的確意味着又有人遇害了。可我們爲什麼不直接拘留他呢?以他現在的嫌疑程度,絕對有理由拘留他至少24小時。我就不信以刑偵隊的審訊能力還奈何不了這種人。要知道我們和那些地區派出所可不一樣。”

    “看來你並沒有發現啊。”張洪義失望地嘆了口氣。

    “發現…什麼?”秦先鋒不解地問。

    張洪義看了眼手錶,讓對方先去辦他交代的事,等他再回辦公室後,才繼續說道:“從昨天開始,我也反覆研究了失蹤案的調查報告,發現其中對江浩的審訊和跟蹤記錄幾乎佔據了整個報告的百分之八十。你不覺得這很有問題嗎?”

    “百分之八十,這個比例確實有點高,但說它有問題是不是嚴重了?江浩就是失蹤案的兇手,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派出所將偵破重心放在嫌犯身上也很正常。畢竟謊話是不長久的,更何況他還如此得意忘形,只要持續加壓遲早會露出破綻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犯案後江浩還能如此猖狂?按理,兇手在作案後都會本能地躲藏起來,他卻故意跑去監控下抽菸,就好像生怕警察不知他去過那裏一樣?”

    “這是挑釁。”秦先鋒似乎早就想過這個問題,“雖然不清楚他和警察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但很明顯他想借着這一連串案子讓警方顏面掃地。事實證明,在派出所的時候他已經做到了。”

    “其實你和之前的辦案人員都被江浩誘入了同一個誤區。誰都知道江浩就是連環失蹤案的最大嫌疑人,包括他自己。他主動找上門來,很容易讓調查人員心生懈怠,覺得只要對他進行審訊就能破案。卻忽略了辦案首要是蒐證,證據纔是破案的關鍵。沒有證據的推理再準也是空談。一旦我們將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江浩身上,就很容易放鬆對現場證據的搜索和調查,而調查時間拖得越久對取證就越不利,從而形成一個惡性循環的怪圈。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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