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菩提的身體忽冷忽熱，都開始打擺子了。而且神智也不太清楚了。從他嘴裏冒出來的詞彙，也是讓錦瑟一頭霧水。
錦瑟年長几歲，但是卻沒經歷過這些場面。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又加了一牀被子，然後用毛巾一遍一遍的給他擦汗。還不忘安頓小五讓前院兒的車伕趕緊套車去請孫老神仙。
錦瑟此時的心情很不好，在她看來牀上躺着的這個平時沒個正行的公子，就是她和妹妹們今後的依靠。習慣了人把人當人看的日子，習慣了一種感情叫做尊重，完了回去看別人的臉色過活，這讓錦瑟難以接受。更何況錦瑟從心裏來講，也是很在乎陳菩提的。
外面的廝殺來的無聲，去的也無聲。院子裏的人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看門的老頭用自己的方式，將院子裏和院子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小五着急忙慌的跑到前院，三五步之後全身上下就被澆得溼透。小五並不在意，她此刻的心情可能比錦瑟更忐忑。
年少時的錦衣玉食還有些許的畫面殘留在她的腦海裏。記憶裏最深刻的就是阿孃溫暖的笑容，和阿耶爽朗的大笑。
還有就是永遠喫不完的桂花糕，總是被自己偷偷的扔到池塘裏。扔的多了，池塘裏的魚有時候都會喫得翻肚皮。
後來的記憶就不太好了，一夕之間家破人亡。阿耶走的那天笑着和自己還有姐姐妹妹們說。要去給她們打下一個大大的天下。
那時候的小五還不太懂什麼叫做天下。只是覺得阿耶說話的樣子很有氣勢。
阿耶騎着高大的戰馬，踏着赤紅的朝霞走出了了城門。
再後來，阿耶就再也沒回來。
城破了，阿孃找了把劍就自盡了。走的乾脆利落，老管家帶着幾個孩子在家將叔叔們的拼死保護之下衝了出去，但大姐和二姐被亂軍衝散了。
杜叔叔死在府裏，王叔叔死在了前街，拓跋大哥用自己的身體死死的頂住了城門。
小五記憶裏關於拓跋大哥最後的一個畫面，就是他胸前透出的一柄赤色長槍。
所有人都被衝散了，老管家身邊最後只剩下三姐，自己，還有在襁褓中的小九。
出城的第二天，老管家就死了。三個孩子都不能給那個慈眉善目的，不剩幾顆牙，笑起來總是漏風的老管家挖個墳。
最後還是三姐在一片殘垣斷壁中找到了一口枯井。然後費力的將老管家丟了進去。總算沒讓他老人家暴屍荒野。
“哎呦……”
埋頭奔跑的小五撞上了什麼“東西”，打斷了她的回憶。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小五就發現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
跑的這麼急，又是石板地。怕是鼻子都要碰破了。
習慣了充當“縮頭烏龜”的小五，沒做什麼避讓動作，保護措施。
而是第一時間閉眼，然後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那突如其來的痛楚，然後小五試探性的睜開一隻眼睛，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再然後，小五就發現自己被這個小和尚抱了個滿懷。
雖說都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可女孩總比男孩要早熟一些。
於是，小五的小臉蛋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漲紅。
小和尚大概也是頭一次近距離接觸“擁抱”女性這種神奇的生物。一時間倒忘了放手。
然後，小和尚就被打了。
脆生生的一個大耳刮子。
“咳咳，小妮子跑這麼急幹什麼呀？這雨天路滑，摔一跤還不得把鼻子蹭掉了？姑娘家家的，沒有鼻子可不好看。”
問話的是看門的“瘋爺爺”，雖然剛認識沒幾天。可幾個孩子卻都異常喜歡這個有點瘋癲的老頭子。閒來無事就往門房跑。
“瘋老頭”也樂的熱鬧，對幾個孩子也是疼愛有加，其中冰雪聰明，小小年紀就初步露出一股子紅顏禍水，禍國殃民氣質的陳琉璃最是得老頭子喜愛。
小黑院子裏沒有幾個人，加上“瘋老頭”平時一副行將就木，老態龍鍾的樣子。出於尊老愛幼的中華傳統美德，陳菩提和錦瑟對老頭子也很是尊敬。
所以，老頭子的地位很是超然。
不過，這個小黑院子裏向來都不太能用常理揣測，以前不說。就說現在，即便是講究衆生平等的佛家寺院也分方丈，住持，大師傅，小沙彌。
等級制度，是構建整個封建社會的基礎。
而這個小黑院子就是個例外。
試問，哪家的主人和僕人喫穿用度基本都一樣？有時候，這主人喫的用的還不一定能抵得上僕人？
而僕人，比如這門房的瘋老頭，受了這麼大的恩惠。不但沒有一絲受用不起的惶恐，反而還要這要那。比如今天廚房竈上的“老鴨湯”就是瘋老頭要求錦瑟燉的。說是這兩天喫得太油膩，晚上睡前最好來碗湯潤潤腸子。
下人活的比主子都硬氣，放眼這偌大的長安城。怕是也再找不到第二家了。
“瘋爺爺”的提問讓小五和小和尚暫時拜託了目前的這種尷尬局面。兩人之間分開來，小五這纔想到還有正事沒辦。
“瘋爺爺，晚飯過後公子還好好的。可等到打雷下雨之後，公子就開始“發癔”，身子忽冷忽熱。嘴裏還說些聽不懂的話。姐姐在照顧公子，讓我去找人套車趕緊請孫神仙過來給公子瞧病。”
許是看見了瘋老頭，讓小五想起了小時候的老管家。無助忐忑的心情稍有緩解。
然後眼眶一溼，眼淚就成串的往下掉，看的人怪心疼的。
……
“封印，肯定是封印到時間了。老人家，小和尚先走一步。”
說完之後，恢復一臉寶相莊嚴的小和尚就“飛走了”，姿態比起剛纔的“步步生蓮”都不差，很是飄逸。
當然，如果能用布條子把自己露在外邊兒的兩扇雪白雪白的屁，股蛋子遮住就更飄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