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一行三人出岐山,聖女阮宮闈及幼弟,還有一個老僕。

    三個月前,莫古青最後一次去挑戰九尾狐,這一次,他終於來到了九尾狐面前。

    五年的時間,三百步的距離,十四次重傷。

    一人一狐,相對而坐,兩兩無言。

    第一天,一把七星劍藏於少年的氣府竅穴,第二天,少年結羅漢金身;第三天“卍”字陣遊離在少年身前,天道,就此傳承。

    少年起身,對九尾狐深深作揖。從九尾狐身下,一隻通體雪白的三尾靈狐鑽出,晶瑩的雙眼竟似兩顆紅寶石,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少年就此離去,三尾靈狐化爲少年額上三縷白絲。

    九尾狐未睜開雙眼,但有兩行清淚悄然滑落,藏於九尾之間一條不過丈餘的白色尾巴消失於無形,狐洞轟然崩塌,少年的三縷白絲垂於眼前,識海中聽到一聲稚嫩的嗚啼。

    遠處的的山神身形落寞,暗自嘆息道:“何至於此”。

    岐山之上,草木皆枯,鳥獸皆藏,三日不見顏色。

    白帝城內,萬妖神情落寞,日夜慟哭,八百里斷魂江咆哮悲鳴,捲起千層浪。

    妖王白澤站在宮城之上,舉目望遠,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送別這世間與他同樣偉大的存在。

    妖生於世間,受到這個天道最無情的壓制,他們最能感受到,何爲天命不可違,這是妖族永遠的痛,哪怕他們的君主是世間第一的強者。

    少年來到岐山石碑前,石碑早已完好如初,曾經的溝壑,如今四壁植被茂密,都是山神的造化之功。

    少年解游魚劍,一道白光灌入石碑,石碑兩側隱約有龍紋閃現,岐山方圓內,升起一道肅殺的劍陣,凡有心思不純者,入山皆誅!

    少年過泗水,從八千蜀山劍宗弟子面前穿過,淡定,從容,無任何事情發生。

    蜀山劍宗弟子自然不識得少年,但是他們有別的方法,蜀山劍陣可自行識別上三流劍仙,若有人闖陣,劍陣必然有所感應。但,少年傳承了岐山的天道,同時也受到了壓制,此時他不過是分劍道劍客,劍陣自然不會產生感應。蜀山劍宗自有少年的畫像,但那畫像是曾經的秦游魚,與少年本就有差異,再經過五年的成長,少年的外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僅憑畫像,當然難以分辨。

    就這樣,少年過蜀山劍宗。

    耗時五年,無數次推演,萬全的準備,掌門親自坐鎮,長老盡出,未出一劍。自爲後世之人詬病,卻是蜀山劍宗難以磨滅的恥辱。

    有時候,強大,往往容易自大,過於精細的推演,往往忽略了最簡單的本質,比如,聖女已經過了泗水,比如在那之後,只有一人從中而過。

    下泗水,出歧關。

    歧關守備森嚴,大將林旭更是天機榜第五十四位強者,每一個來往的人員都要做出入境詳查,正如阮宮闈過關時,他的老僕和幼弟都被盤問了一天,直至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來,最終確認無疑之後才放行。此時的少年過關時,就被守備直接抓了起來。

    首先,他是聖醫族出來的人,其次,將軍的寵妾生病了。

    少年未被帶入牢房,卻被帶到了閨中。

    早在出山之前,阮宮闈就爲少年編排了一個完美的身份,哪怕是族裏人都不一定能識破,少年不姓阮,但是,外面子弟入贅聖醫族者凡多,聖醫族並不是一個單一保守的部落,部落之人局於塵世之中也不少,因此,如果想僅憑身世確認,根本就不現實,所以,林旭爲他準備了一個病人,那就是他的寵妾。

    林旭是西蜀軍的先鋒,智勇雙全,就比如他在安排完病人之後,依然讓人去核實此人的身份。

    少年拿一條板凳坐於牀前,食指與中指併攏,落於美人玉腕三焦,僅憑手法而言,確是醫者無疑。

    少年雙指劃過玉腕,從三焦指向六焦,再落於九焦,眉頭皺緊,少年觀其眉心,翻其眼瞼,之後問道:“可否掀被?”

    將軍身後四名侍女噤若寒蟬,心想,此人竟如此狂妄,若在平時,哪怕夫人生病,郎中也只敢懸一根銀絲把脈,絕不敢有肌膚之親,更別說如此過分的要求,想必將軍定會將此人挫骨揚灰。

    沒想到,林旭竟然真的就將錦被掀開了。

    少年觀榻上之人腹部鼓漲,雙手輕輕摁壓,夫人口中發出一聲悶哼,音色很是銷魂。四名侍女急急告退。此時少年感覺到一絲殺意。

    少年起身,對將軍拱手。

    如何?林旭冰冷的問道。若此時少年回答可治,將會被他就地斬殺,因爲他曾請教過聖醫族長老,此病若非聖女,其餘人很難救治,除非,此人是聖女身邊之人。若此人不能治,下場自然也是個死,他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冒犯。

    將軍要殺我,可否待我將夫人治好?

    少年目前分劍道修爲,自然瞞不過林旭的眼睛,而他之前釋放的殺意,剛好是分劍道修爲可以感知,若是感知不到或者刻意隱瞞,則此人必是妖星無疑,而這時他與蜀山劍宗犯得相同的錯誤,此時的少年真的只是分劍道修爲。

    先生何意?

    將軍,龔某自幼是被奶奶撿來的,後來喫百家飯長大,此生心願便是憑着一身醫術兼濟天下,也不枉養育之恩,夫人的病雖然我現在沒什麼辦法,但我敢肯定,夫人是中毒,若我所料不差,應該是三花三草之毒,若要解藥,需分解出哪三種花草,好在,此毒發作極慢,若要人命,需三年五載,觀夫人此時症狀,中毒不過半年,我有信心在這期間治好夫人,只是每日需夫人的一滴鮮血以供分析毒素。另外,此毒在醫家手中不常見,卻在巫蠱中盛行,將軍不妨排查一下府上女眷,尤其是因夫人而失寵的女眷。

    林旭若有所思,此話與前日聖女之言相差不大,唯一不同的是,聖女當場就給了一顆解毒丹藥,此時正在他懷中。

    而且,就在剛纔,有屬下回話,聖醫族有一名叫龔自書的名醫,從小被收養,六歲那年,他祖母歸天,之後喫百家飯長大,醫術高明,同時也是一名劍客,此人除了出診基本不常出現,但是拿其畫像比對,竟有七分相似,再加上之前之言,身份應該可以確定了,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名叫做龔自華的人是一名魔族的奸細,早在五年前便被少年親自斬殺,由於其功法特殊,哪怕是熟人也記不清他的真實相貌,每次見面只是朦朧的感覺相似,之後少年便冒用此人之名。

    此時林旭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說道:“就不勞煩先生了。”說話間,那枚丹藥已經在他指尖輾轉。

    少年看到之後,平靜的說道:“想必也是如此了,將軍,請”

    請,便是請動手吧。

    林旭並未動手,而是對少年行了一個大禮。

    先生,我蜀軍與魔族地域接壤,常年作戰,死傷無數,然軍中無良醫,先生可否留于軍中?

    林旭並未做作,他在軍中愛兵如子,禮賢下士,衆人皆知,若能收服一位名醫坐鎮軍中,傷亡損失必將大大降低。

    將軍高義,但是龔某此時有一事需要解決。

    何事?

    女人。

    林旭若有所思,前日聖女前來,便是他也是神魂顛倒,聖醫族少年對聖女仰慕,也是人之常情。

    先生可知,此事難成。

    成不成只有試了才知道。

    那先生可否見過那名叫莫古青的妖星?

    若是見過,那此時,將軍就未必能見到我了。

    見面之時,生死之分,何等快意恩仇,林旭眼中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那,林某就不留先生了,望先生抱得美人歸。

    將軍保重,他日若龔某能夠歸來,定爲將軍鞍前馬後。

    林旭送龔自華千里黃驃馬,龔自華上馬飛馳,遠遠不見了身影,逃命,就是要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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