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條小巷住着三十幾戶人家,都是齊齊的矮平房,屋檐上滴着清晨的雨水,漆黑的青磚上佈滿鮮苔,無不講述着這座城,這條巷的歷史與厚重。

    老城巷的入口處掛着一串紅燈籠,燈籠上寫着“聚來客”三個黑字,便是黃粱城內有名的聚來客烤鴨。

    聚來客的歷史比小巷還要悠久,若說是百年老店肯定是小瞧了它,要說千年老店確實又有些誇張。總之有一點可以肯定,先有了聚來客,後有了小巷。

    聚來客的創始人姓王,王掌櫃的當年放牛出身,小的時候經常餓肚子,有一次王小放牛娃放牛的時候,從河邊撿了一隻野鴨子,也不知這孩子哪兒來的勇氣,就這麼宰了拿泥巴一胡,點火要烤來喫。要說這世上無巧不成書,烤鴨旁邊恰好有一株草藥,聞上去香氣撲鼻,王小放牛娃兒拿草藥往這鴨肚子裏一塞,烤熟之後吃了個淚流滿面。

    小娃兒很聰明,就沿着這河邊找到了一窩鴨蛋,又尋到幾株草藥,蛋就讓家裏的老母雞來孵,草藥種在院子裏。一個月後,家裏就多了一羣小鴨子。

    後來家裏的鴨子越來越多,草藥也越長越多,王小放牛娃兒也越長越大,於是他放棄了放牛生涯,正式開始賣烤鴨。

    王掌櫃的烤鴨拿到集市上這個一開鍋,香飄十里,很快就賣了個精光,憑藉着這個手藝,王掌櫃的娶了媳婦,生了娃,後面又有了自己的鋪面。

    經過王家兩代人的鑽研,聚來客的鴨子皮脆肉嫩,香汁四溢,再沾上祕製的辣醬,就連當時的大曌國君都親自擺駕前來品嚐,留下了“聚來不欺朕”的墨寶。聚來客一時聲名無兩。鼎盛時期聚來客上下四層,佔地三畝,前院是飯館,後院是戲臺,整條巷子坐北的王家族人,居南的樓裏的雜役,戲子,僕人。

    後來大曌國分崩離析,幾十年的戰亂耗光了王家的家底,鋪子燒了,房子賣了,人也走光了,就留下了這麼丈餘的鋪面,後面的幾代人都是沒什麼頭腦的本分人,靠着賣烤鴨養家餬口,也沒想過恢復先祖的榮光,這一世的王掌櫃也是如此。

    莫古青來得晚,鴨子得現烤,展櫃的就跟少年邊烤邊聊,基本上都是他在說,少年在聽,講述這一段歷史的時候掌櫃子滿眼放光,與有榮焉。只是可惜了那副皇帝的墨寶連同老樓一起被燒了,要不然怎麼着也得表在門面上。

    鴨子還沒烤熟,香氣已經出來了,少年問了掌櫃子一個問題。

    “王老哥可知道‘齊天大聖’府。”

    “知道,怎麼不知道,就在巷尾掛白燈籠那一家。”

    王掌櫃的想了想之後又說:“看你是從外地來的,我跟你說小兄弟,那娘們邪性,在這兒住了十年了,一點都沒老,老實本分人家都沒有往她那兒去的,你最好也別去招惹她。”

    “齊天大聖是個女人?”

    “你不知道?你沒打聽打聽她那齊天大聖的外號是怎麼來的?”

    說到此時,王掌櫃湊到少年耳朵邊上說了一句話,少年久久無言。

    拿了烤鴨,從街頭走到巷尾,都不需一盞茶的功夫,烤鴨還是熱的。

    少年叩響門環,卻沒想到那門是開着的,就直接走了進去。沒過幾步,便見到一個女人,頭髮散亂,還帶着些許水珠,衣衫極單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鬆了幾顆釦子。

    聽說在另一個世界裏有位北涼王,他把天下女人以百文來衡量,面前這女子,容貌七十文,身姿八十文,若是單看雪峯,怕是至少九十五文。“任你姿態萬千,我有一峯齊天”,聚來誠不欺朕啊!

    還未等少年開口,那女人脫口而出:“是你?”

    “你認識我?”

    “不是,乍一看覺得跟我一位故人很像,你不是他。”

    少年跟誰長的很像?清泉溪畔,少年借九尾狐易容,一分形似,九分神似的自是那天下第一人——李探花!

    “進來吧,”齊天大聖搖曳生姿。

    “坐。”女人倒了一杯茶,普通的青竹茶,微苦。

    “你來此是爲了活人還是爲了死人?”

    “此話何解?”

    “若是爲了活人呢,就憑你這張臉,姐姐我就不收錢了,要是爲了死人,得看看你舍不捨得下本錢!”

    “那,這些夠不夠?”少年指了指桌上的烤鴨。

    “十七文,在姐姐這兒可換不了死人,不過能換一壺酒。”

    不一會兒,一桌酒菜就齊了,酒是普通的花雕酒,菜是尋常的下酒菜。

    “姐姐與那李探花有舊?”少年問道。

    “如此風流人物,哪個少女不懷春?”女人掩笑而答。“你該不會是他的風流債吧?”

    “總有人說我跟他很像,可我壓根就沒見過他。”

    “這都無所謂,來來來,喫菜,喫完菜姐姐帶你喫別的。”

    酒正好,菜也正好,兩人剛剛飽。

    女人臉上多了一抹紅暈,竟似不勝酒力,搖搖欲墜。“快,扶助姐姐。”

    少年身手極快,兩支手指所觸,正是女人兩處氣穴。女人就這麼僵硬的扭曲着身姿,一動也不能動。雖不能動,但是能說,更能嗤笑。

    “看着歲數不大,花花腸子還挺多,你來吧,姐姐不動,任你折騰。”

    “我跟你說,姐姐這兒的活人生意不多,不花錢的你可是第一個。”

    “我來不是做生意的。”說完少年起身要走。

    剛離開坐席,少年心想不妙,身後一根錐子直直的刺入了他的肋下,就像一根刺,刺穿了熟透了的柿子,少年只覺頭昏眼花,全身穴竅被封,眼前出現一片血色,就此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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