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步行,街上一切都還沒有變,衙役們依舊無精打采,天橋下還是那個說書人,百姓們還是艱辛而不屈的活着,月春樓還是那座月春樓。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眼中看到了一些希望。

    少年兩指併攏,向着煙雨樓匾額上方喊一聲“走你。”

    秋水劍應聲而動,月春樓如蒙秋雨,一座劍陣籠罩着月下春色,陣眼之處便在匾額下方,匾額下方懸着一把劍,那把劍是鑄劍宗鬼劍王維所打造,如今爲洪七所驅使。秋水劍陣中彷彿有游魚遊動,游魚劍陣中如有源源秋水,南北劍陣,互爲通意。

    少年入了樓,過了前廳,穿過竹林,看見一位道姑。

    嚴紅英清湯掛麪,穿了一身道袍,挽了一個道髻,左手執拂塵,右手在逗弄一隻小松鼠,石凳上還放着一根竹鞭。

    見少年來,嚴紅英雙手捧上一把紫竹劍,少年持劍,感受到了竹林風嘯。

    “要走了?”嚴紅英問道。

    “真的,不再上去坐坐?”嚴紅英未語先羞,眼光不經意間還掃到了那根竹鞭,身上頓時一陣酥麻。

    有一隻大手,攬住了她的纖腰,二人氣息越來越近,眼瞼在即將觸碰之前緩緩合攏,少年湊到她耳邊,輕輕低語。

    一瞬彷彿就是永恆,少年已經到了城門。

    嚴紅英坐在石凳上,兩行淚水掛上尖尖的下巴,她身旁坐着一個紫衣小姑娘,與先前的紫雲姑娘似是姐妹。小姑娘握住了她的手,眼神中沒有紫雲的怨氣,多了一分竹林的清秀。

    “他,說了什麼?”

    嚴紅英滿臉淚水,她在笑,她在想:“你這麼美。如何就動了凡心?”

    少年在城洞之中,看着一個閉目養神的老叫花子,緩緩坐下,拿起葫蘆喝了一口酒遞過去。

    老叫花子也喝了一口。

    “呸呸呸,你小子給我喝的什麼馬尿?”

    “這是我老師以前最喜歡喝的酒。”

    “付清顏那小子啊”老叫花子似有思索。“他最喜歡喝的,是我老叫花子的酒!”

    “這個葫蘆,啥用?”

    “沒用,能裝東西。”

    “裝多少?”

    “只要是死物,想裝多少裝多少!”

    “果然是海晏葫蘆,前輩保重!”

    老叫花子不再理他,仍舊閉目養神。

    城門口有兩個衙役持朔而立,卻不是了之前那兩個人,這二人站的筆直,如一棵松,似一座峯。

    少年還未走到涼棚,只見那邋遢漢子連滾帶爬跑了過來,額頭磕的崩崩直響:“七公子饒命,七公子饒命”說話之間,還從衣服裏掏出一張萬兩的銀票。

    少年並未看他一眼,就要走去,突然少年轉身,在涼棚裏坐了下來。那邋遢漢子六神無主,只能跪着爬到少年面前,一張萬兩的銀票放在桌上。

    少年喝了一口涼茶,也並不清涼。

    “你去幫我辦幾件事,辦不成,死,辦好了,賞。”

    “七公子您說,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吳某人眼都不眨一下!”

    第一:你去把這銀票送給聚客來的老闆王掌櫃,叫他開一座四層酒樓,前面是飯堂後面是戲臺,戲臺必須是最著名的戲子,讓他把那條小巷子買下來,坐北朝南的,必須是王家的族人,居南的,是戲子,僕人,最重要的,鴨子不能變了味兒!

    邋遢漢子連連點頭。

    第二:告訴馬家,城外有土匪,劫富濟貧的,要招,無惡不作的,要剿。

    邋遢漢子表示聽得明白。

    第三:“他叫什麼名字?”少了指了指一個一字橫眉的大漢。

    “小的姓張”,那大漢抱拳回答。

    “書吏府缺個人,你去吧”

    “小的不識字。”

    “天橋底下有個老秀才,去跟他學。”

    “是!”一眉漢子離了衆人。

    第四:去找那個姓刑的捕頭,扇他耳光,扇到他想明白了爲止。

    “這,如何纔算想明白?”

    “你就扇他,扇爽了便是。”

    “好,我明白了。”

    第五:我走路慢,那天那匹馬不錯。

    “得嘞,小的給您弄來。”

    “去吧”少年不再說話。

    這幾句話,聽在老叫花子的耳中,落在了他的心上,老叫花子心動便是天算,算到最後感嘆道:“老秀才的眼光比我好啊!”

    不到半日,邋遢漢子便牽着一匹駿馬而來,正是那日的鬣雲驄。

    少年轉身上馬,邋遢漢子卻沒有鬆開馬繩,少年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七公子,小的有賞麼?”

    “賞你繼續在這城門口!”

    “哎”,邋遢漢子如釋重負。

    “替我收錢。”

    說罷,少年策馬狂奔!

    獵雲青蔥馬,紫竹開天劍,口含聖人語,鑄劍一少年!呦吼吼,少年從未如此暢快!摘下葫蘆喝一口酒,還是痛快!

    邋遢漢子愣在城頭,城頭內的老叫花子拄着一根磨圓的柺杖,拿着一個破碗,向天橋走去,口中還有唱詞:“喝了我的酒,還搶了我的城頭,喝了我的酒,還搶了我的城頭哦~!”

    少年不知道,在他離去後,黃粱城內三年間海晏河清,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三百年裏,張家出了四任宰相,馬家走出去三十多位將軍,嚴紅英從此竹林結廬,靜修道法,不再過問世事,月春樓的大管事換成了一位叫紫雲的姑娘,月春樓對面開了一間茶館,茶館的掌櫃的叫林丹,林丹再也沒有殺過人,她賣的茶葉寓意很好——太平猴魁。天橋底下說書人的身邊少了個稚童,多了個老叫花子,說書人不再說洪武,改說洪七。九州大陸上,聚來客的烤鴨名號越來越響,直到今日,各大城市的繁華街道上,都可以看到聚來樓的招牌。

    直至萬世,黃粱城內只認一個天——洪福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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