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婢見到過二人御劍而行,知道來人是位大劍仙,所以也不着急阻攔,就往內倉去稟報。誰知道她前腳剛到,二人就跟了進來。

    女婢侍立在側,低着頭,雙手勾在腹部,神色有些慌張。

    船艙很大,卻只有四個人。

    一名女子一身白色的綢緞衣服,頭髮挽成一朵蓮花形狀,丹鳳眼柳葉眉,櫻桃小口,鼻樑高挺,秀美,面前擺着古箏,給人的感覺就是,對稱,好看。

    女子面前擺着一道古箏,指甲上套着指套,應該是一曲還未彈奏完,保持着上一刻的姿勢。

    女子看也未看便說道:“敢闖我煙雨樓,閣下是長了幾顆腦袋?”

    說話之中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霸氣,霸氣的來源就是底氣,底氣的來源就是煙雨樓三個字,那名女子便是此處煙雨樓管事,冬月姑娘,饒你是皇親國戚還是江湖豪俠,若是敢得罪此人都得掂量掂量。

    “腦袋只有一顆,但是我二人拿錢登船,不知如何就算是闖了?”

    “你這人好不講理,此船已經被我等包下了,你硬要上來如何不是硬闖?”

    說話的是一個老夫子,少年觀此人在三人之中年歲最長,字裏行間有着浩然儒風。

    “你是誰?”

    “老夫陳淳,這位是出雲劍宗大劍仙莫凌,主位上坐的是享譽九州的棋聖——孫淼!”

    陳淳是大宛碩儒,時任宛城書院院長,出雲帝國不比東唐,東唐有書院七十二間,儒風盛行,名士如林。出雲帝國那位小黃後窮兵黷武,軍營處處都有,書院卻屈指可數,宛城書院實際上是周圍十幾座城池中唯一一座,這還有賴於那位棋聖的號召力。莫凌並不座在席上,而是躺在門口,閉目養神,懷裏抱着一把古劍,古劍周圍元氣充沛,顯然是一把聚靈寶劍,少年已劍心觀之,居然是合一境的劍仙。

    最爲重要的還是那位孫棋聖,雖然少年入世不深,卻也知道這位孫淼的大名,來宛城是曹小蠻的提議,她是棋姑娘,來此地那必少不了與棋聖討教一二,少年心裏是這麼想的。

    “你是個君子還是個賢人?”

    這句話還是在問那位老夫子。儒家至聖先師坐下有七十二賢人,賢人往下便是君子,君子往下便是儒士,儒士往下統稱爲學生,能生出浩然之風的必然不可能是儒生,所以少年有此問。

    “陳夫子是此間君子!”

    回答的是冬月姑娘,少年問的極其無理,陳夫子自然不能回答,莫凌在閉目養神,以棋聖的地位當然也不好主動開口,雖然她是煙雨樓管事,但除去煙雨樓不談她在此處身份最低,由她回答自然最是妥當,當然,她也可以選擇不說話。

    少年手中握着一顆銅錢,黃粱城的天橋下面一位說書人感嘆道:“出雲的讀書種子不多,你就因爲這點小事就要罷免一位君子?”,雖說如此,他還是在一張泛黃的紙片上把陳淳除了名。

    少年不喜歡陳淳,一個君子不思治國安邦卻在這裏趨炎附勢喝花酒,成和體統?而他卻忘了,他這位代聖人也在喝花酒,還是在與人爭花酒。子曰:“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想必這句話少年是沒背熟。

    “來者是客,小兄弟不妨坐下一續。”

    孫棋聖不愧是棋道通聖,自然有容人的肚量,一杯花酒而已,何至於劍拔弩張。

    聽聞此言,冬月便不再說話了,她也沒有必要去得罪一位不知根底的劍仙,陳夫子不太高興,不過待會兒他就該後悔了。

    少年沒有落座,落座的是曹小蠻,曹小蠻伸出了一隻手,那是一個請的手勢。

    孫淼有些喫驚,在此處居然有人要跟他手談一局,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敢問姑娘芳名?”

    “曹小蠻。”

    “姑娘年紀尚輕,不如先去棋詔那邊備個案,若是出衆,孫某人自當奉陪。”

    孫棋聖何許人也?若是隨隨便便就接受一個人的挑戰,那他整天都出不了門,這句話有輕視的意味,他確有睥睨天下的資格,所以曹小蠻並不覺得受到了輕視。

    “聽聞先生有‘三水’的美譽,不知是哪三水?”

    孫棋聖,世人稱爲孫三水,一曰心如止水,二曰上善若水,三曰柔情似水。

    心如止水說的是他下棋時無論是何等局勢都面不改色,心靜如水,上善若水則是說他年少時虛心納諫,即便成名之後依然請人來點評自己的棋局,因此棋道越來越高,最終稱爲棋聖。柔情似水說的便是男兒風流了,柔情之人此時正坐在一道古箏之前。

    曹小蠻這話雖然說的很輕,但是誅心,曹小蠻生的並不嫵媚,但是勝在清純,也是世間男子難以過的美人關,若是此時拒絕如何稱得上柔情似水?柔情倒還好說,此時曹小蠻是最爲一個晚輩請教,他年輕時也是不斷與當時的大棋聖對弈手談,才能到達如此高度,此時若是不允又如何稱得上上善若水?至於心如止水,心境自然不可說道,但堵不住悠悠衆口。孫淼面露兩難的神情。

    “若是與孫某對弈,怕是要添些彩頭。”

    彩頭自然不能是一般的彩頭,最重要的一點,你拿出來人家得看得上,那才叫彩頭,孫淼自信,對方拿不出自己能瞧得上眼的物件。

    “你?你是何人?”

    一個蒼老的聲音卻打斷了二人的思路,說話的是陳夫子,他問的是少年。

    就在剛纔,陳老夫子意識中閃過一道神念,那是一副聖人口諭,口諭內容總結起來就是你被除名了,理由有一大堆,口諭出自說書人。

    “你以爲你有資格知道?”

    少年說的很不屑,表現的也很不屑。

    “是,學生告退。”

    陳老夫子居然是行了一個跪拜大禮,拱手彎腰出了船艙,眼生謙卑,最重要的是他此時稱自己爲學生。

    本來穩如泰山的冬月姑娘也做不住了,她也想知道此人是誰,難道是一位賢人?出雲帝國有一位賢人來遊,煙雨樓卻沒有一點消息,莫非,是他?那,那位姑娘是?

    冬月不敢再想下去,起身說道:“奴家”

    “你去泡茶。”

    少年沒有讓她告退,畢竟她纔是此間主人,但是,這卻讓冬月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看法,敢對她這個身份頤指氣使的年輕人,全天下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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