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近了黑狐,蹲下身子,摸着下巴,好像在端詳一間藝術品。
“小子,黑龍大爺我今兒心情好,隨你看。”
少年摸着下巴的左手擺了一個抽人的手型,黑狐使勁閉上了雙眼,眉毛還在不停的顫抖,卻發現那一巴掌沒有落下來。
少年右手抓住了紫竹,黑狐瞪大了雙眼,有點不敢相信,這就要把我放了?於是它兩根前爪撐住地面,就像是半坐着身子,眼珠子滴溜溜打轉。
“啪”,少年抽了黑狐一個措手不及。
黑狐只覺得頭冒金星,嘴裏還有一股鐵的味道,怕是咬破了舌頭:“士可殺,不可辱,老子特麼”
還沒說完,就看到少年手裏拿着一根紫竹,黑狐哪裏還顧得上疼,只一個翻身就沒了身影,空中還飄蕩着一個聲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黑龍大爺跟你們勢不兩立。”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黑狐就回來了,後面還有一襲紫衣。
“這不是黑龍大爺麼,怎麼這麼快就見面了。”
少年語帶調笑,黑狐是徹底沒了精氣神,往地上一攤:“你們到底要幹嘛啊。”
“血海林鴉你認不認識?”
“那個老怪物誰不認識啊,你們找他幹嘛,不會又是來降妖除魔的吧。”
黑狐看了一眼少年,又看看曹小蠻,再看看白靈,最後瞄了一眼紫衣,紫衣舔着嘴脣,黑狐渾身上下一個機靈,這一行人,他只怕紫衣,比那個老怪物還讓他感到害怕。
“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你們要是被他吃了,他修爲又要漲了,又苦了我們這些山精。”
黑狐兩隻前爪拍打着地面,像極了一個潑婦。
少年沒有理會它說什麼:“少廢話,明天帶路。”
之後少年又半睜開一隻眼睛:“或者你試試能不能逃。”
黑狐想起了那一抹紫色的恐懼,往地上一趟,似是認命了。
第二日,少年捏着一個小童的臉頰“你還真敢逃啊,黑龍大爺?”
逃,怎麼不逃,他是狐狸又不是狗。昨晚一共逃了三次,最後一次被紫衣收拾了半個時辰,他是再也沒力氣逃了,再逃狐命不保。
“洪七,你個小王八,黑龍大爺的臉是你隨便捏的麼?”
“哎哎哎,耳朵,耳朵也不行!”
“你還敢拽我頭髮!”
“你還踢我屁股,我”
少年擺出了一個反手耳光的手型。
“洪爺,洪七大爺,小黑黑但憑吩咐”
“洪爺,腰疼不疼?腿痠不酸?要不要聽個小曲兒,我跟你說,我可會變了,要不我給你變個大美人,保證比你那位小娘子還招人疼。”
黑狐還在表演着他虛僞的忠誠,就覺得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神魂都有些不穩,曹小蠻手裏拿着一根馬鞭,馬鞭名離洛,能打妖物神魂。
“唉,老子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行了半日,幾人都還在山裏打轉,白靈秀氣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黑狐,洪七一隻手已經握成了拳頭,一襲紫衣流露出一絲興奮的神色。
“是陣,周天八卦大陣!”曹小蠻說道。
周天八卦大陣是道門的一種陣法,能顛倒日月山河,分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陣腳,每個陣腳兩兩組合成六十四種不同的變化,這其中只有一處是生門,而生門每半刻鐘就要變化一次,人困在陣中便分不清東南西北,甚至白天黑夜,所有一切都只是虛影。
“老子就說那個老妖怪很厲害吧,你們還不信!”
“能破陣麼?”少年問道。
“能,不過我需要時間,還需要一些幫助。”
說話之間,曹小蠻看向了紫衣,眼神中卻帶了一些閃躲,她也有些怕紫衣,一行人中只有白靈與紫衣脾氣相投。
紫衣沒有說話,席地而坐,身邊已經生出六十四棵紫竹。
曹小蠻長袖一揮,星演棋盤上已經出現了一座小的周天八卦陣,六十四根紫竹上刻有八卦字眼,兩兩相對,隨着星演棋盤運轉。
“離兌!”
位於離兌方向的紫竹向前破空而去,離屬火,兌屬澤,火澤睽,紫竹彷彿置身於火海大澤之中,不久便成了一堆灰燼,紫衣表情痛苦,曹小蠻臉上又白了幾分。
“疊震!”
上震下震爲天雷,一顆紫竹被劈成了兩截,紫衣嘴角流出一道鮮血。
“艮坎!”
艮爲山,坎爲水,山水鹹位,山高水長,紫竹被壓成齏粉,紫衣一聲痛苦的咆哮,曹小蠻面無血色,身形卻有些不穩。
“臭小子,這倆女娃行不行啊?”黑狐拍着自己的小腦瓜子問道。
“她什麼時候倒,你什麼時候上。”
洪七指了指紫衣,又指了指黑狐,黑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抱住了自己的屁股。
“原來你可以試四次。”
洪七滿臉得意,黑狐如喪考妣,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白靈,白靈雙手掐腰,擡頭哼了一聲。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曹小蠻第七次出口,紫竹朝着一堆岩石刺去,岩石化爲虛無,紫竹一往無前。
“破陣了!快走!”
一行人急忙從岩石中鑽出,卻少了一襲紫衣。
紫衣面露兇光,眼神炙熱,咬緊了嘴脣,六十四棵紫竹朝着六十四個方位呼嘯而去,一時間天雷地火,山川大澤。紫衣淡紫色的血液從身體各處噴發而出,洪七背上多了一根漸漸失去生氣的紫竹。
她是紫衣,她是紫竹劍,她是竹林七賢大陣!俗世之中王不見王,天道之中陣不見陣,有陣於前,以陣破之,這便是她的天道,如果不是怕一行人被永遠困在陣中,她一開始便會這麼做。
最後她贏了,慘勝。
洪七雙手拂過紫竹劍,劍身顫抖不停,似是嗚咽,又像是開懷大笑。
曹小蠻面色極爲難看,一頭栽到了洪七懷裏。
洪七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兇光,比紫衣邪氣更盛,白靈不知何時已經化狐,後背弓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六條狐尾如六棵搖擺的柳樹。
黑狐嚇得呆若木雞,心中感嘆道,這都是一羣什麼人啊?
“天,怎麼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