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之中瀰漫着鮮血的味道,遠處有鴉啼。
“快跑!他來了!”
黑狐拽住洪七的衣袖,卻沒有拉動衣袖的那個人。
白靈已經朝黑狐撲來,一雙血瞳極爲妖豔。
“魔障!”
六尾魔障,居然在此時觸動了!
黑狐鬆開了洪七,狐身一閃而逝,險險的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一擊未完,一擊又至,黑狐只能化成數丈真身,一條狐尾擋住了映着月光的利爪,黑狐倒飛十丈,一條狐尾已經血肉模糊。
九尾狐本身就是狐屬的王者,現在還比黑狐多了兩條尾巴,黑狐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幾個回合下來,漆黑的狐身已經染成了血紅。
洪七卻一動不動。
洪七的識海深處喚起了一個沉睡的聲音——“倒,亦有道。”
洪七雙眼充斥着鮮血,一股遠超白靈的魔氣波動瞬間摧毀了萬千大樹,天空中散佈着血霧,血霧之中還有烏鴉的羽毛,洪七再入魔道!
“血海魔陣!”
黑狐早就聽說過,血海林鴉有一道極爲凶煞的大陣,陣中之人除非心境澄澈,但凡有一絲邪念便會墮入魔道,從而自相殘殺,直至身死。活到最後的人也會在魔障中慢慢消磨精元,最終與大陣融爲一體,死於陣中的人越多,大陣的腥氣越強,陣法越強!
黑狐之所以沒有入魔障,並不是因爲他心境澄澈,而是黑狐的祖靈庇佑。黑色能夠辟邪,民間經常用黑狗血,黑雞血,黑貓血來避邪除祟,這其中,黑狐血的品軼無疑最高。
拼死一搏,黑狐飛向空中,血染林霧!
黑狐血如雨般灑落,卻在落地之前便化爲一道青煙。血海魔鎮太強了!血海魔陣當中不知死了多少強者,它只是一隻四尾靈狐,哪怕鮮血流乾也不能撼動大陣分毫。
就在黑狐絕望的時候,背後出現了一劍。
持劍的是洪七,用的是橫劍。
洪七是天下間最強的合一境,一劍斬月,這一劍雖然並未天人合一,但其威勢也絕不是身受重傷的黑狐能夠硬抗的。
黑狐發出一聲悽慘的哀鳴,能使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三尾齊斷,黑狐已經不能再保持真身,變成了一隻狸貓般大小的狐狸,閉上眼等待着死亡。
此時,一聲尖銳的喊聲在樹林中響起,比之前黑狐的慘叫更加讓人肝膽欲裂。
曹小蠻在迷霧中醒來。
讓她醒來的,是黑狐的一滴精血。
狐狸的修爲全都貯存於尾部,修爲越高,尾巴越粗壯,尾數越多。
少年的一劍,幾乎斬斷了它的大道,但是有一滴貯存了數百年的精血破開了迷霧,滴入了曹小蠻的眉心。
此間心境澄澈之人,恐怕也只有那位白衣女子了,黑狐到最後也只能賭一把。
然而,它賭錯了。
曹小蠻在昏迷之中也入了魔障,她的魔障是一個少年。她看到少年渾身燒成了焦黑,從九天之上落於高臺。
那滴黑狐精血沒有把她喚回,卻把她從那個世界的驚呼帶到了林間。
不過,這一聲驚呼使得洪七與白靈有了一絲停頓。
心靈中一閃而逝的共鳴,腦海深處的羈絆。
血海林霧朝着一個方向洶涌灌入,那個方向上坐着一個虛實交替的身影,那個身影是一襲紫衣。
心境澄澈之人,唯有紫衣!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亭亭玉立,不蔓不枝,世人詠蓮,熟知竹更勝之!
九尾狐是狐屬的王者,紫竹便是竹林之王。
黃粱城內,嚴紅英斬斷了塵緣,一身戾氣與貪念盡數附之於竹,紫衣堅守本心,一點一滴之中將邪氣消散在風中。
如今,她卻吸收了整座血海魔陣!
紫衣的身形已經越來越虛幻,通體紫黑,渾身被黑煙纏繞。
她看着少年,眼含淚水,滿臉依依不捨的表情,想說話,卻盡數化爲嗚咽。
只是,一滴鮮血順着她的喉嚨入腹,洪七的食指抵住了她的脣尖,就像是一對小情侶在林間密語。
那滴鮮血之中有着恢弘的浩然正氣,那是聖人氣象;又有着萬千規律合集,那是道法自然;還有一劍,橫劍在手,便沒有了前人。
紫衣時常對洪七面露貪婪,因爲他的鮮血可以助她淨化。
洪七並不知道,但是他的賭品比黑狐要好。
紫衣身體裏如有一條金龍,金龍所致,萬邪避退,虛幻的身影慢慢變得真實,皮膚下隱隱有紫金色的光芒,好似離洛。
洪七沒有想到,一滴鮮血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威力,紫衣也沒有想到,就像她沒有想到,她的身體里居然孕育出了一顆種子,那顆種子會變成竹筍,繼而成爲參天紫竹,就在此時,她感受到了萬竹的朝拜。
白靈醒了過來,抓着耳朵蹲着地上眼巴巴望着奄奄一息的黑狐。
曹小蠻也醒了過來,剛好看到了那一幕旖旎的畫風。
她身體非常虛弱,卻還是踉蹌着跑了過來,從背後抱緊了洪七,嗚嗚啜泣。
洪七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有說話。
黑狐保住了小命,卻變不成人形了,紫衣和白靈把它裏三層外三層包成了一個大糉子。
“別裹得太嚴實,小心憋死它。”
洪七躺在一顆樹上,仰面朝天,懷裏抱着一個小美人,小美人白嫩的右手死死的拽住他胸前的衣服,秀髮抵住了他的下巴,臉上還掛着淚痕。
“你別死。”
“嗯。”
曹小蠻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所以她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她笑了,她累了,她睡着了。
她有一顆天心,魔障中所見便是心思,但是她算的一直不準,關於他的一切都不準。
枯藤老樹昏鴉,一羣殘障人家。
夕陽已經西下,白靈捉了三隻透着靈氣的錦雞,這在平時她是不會做的,這三隻錦雞很快就能開靈智,從大的概念上說,她們同屬妖族。
只不過這還不夠,白靈還在溪邊與一條老王八斗智鬥勇,狐狸天生怕水,她的小爪子一碰到水就縮了回去,但是就是不肯放棄那個在水下抻着頭眼神鄙視的老烏龜。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爲了黑狐。
一根紫竹濺起了一團水花,打溼了她的小白襖,她拿着紫竹歡快的跑了過來,紫竹下方插着一個碧綠的王八,而且是從最堅硬的龜殼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