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蘇澤修在門口候着,跟他站在一起的,還有幾個警察和……傅司臣。
原本他在這裏,是爲了和警察一起來取證的。
畢竟,薛楷瑞的事情,小林也有參與,薛楷瑞全都招了,警方體諒小林現在精神狀態不好,於是延長了取證時間。
只是沒想到,晚了一步。
“小林,小林呢?”
倪佳人不管不顧地,就是本能地反應,跑上去抓住了傅司臣的袖子,就像是拽住了救命的稻草,緊緊地捏着,他的西裝兜出了褶。
“裏面。”
傅司臣餘光掃向病房,有專門的人給她換上了喪葬的服裝,已經被打理得乾乾淨淨,白布從空中揚起,慢慢地鋪上她的身體……
最後一眼,到了她的臉。
和她想象中的一樣蒼白,只是,那樣絕望的眼神,似乎不到了……s11();
她連一個眼神都沒到。
倪佳人力道頓時鬆了,身軀像是軟體動物般滑落,傅司臣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臉上因跑步而泛起的紅,幾乎在瞬間褪完了。
“爲什麼?”她喃喃道。
雙目失神,不知道望向了何處。
倏爾,眸光一亮,望向病房內的人,大吼,“爲什麼?”
“爲什麼就放棄了……”
爆發之後,聲音逐漸弱下來,身體基本靠傅司臣的力道支撐着。
一個薛楷瑞,成爲她的希望,也讓她徹底失去了希望。
明明是一個不值得的男人,爲什麼要執迷不悟呢?明明……還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爲什麼不再爭取一下呢?
明明……
明明她還沒有報答救命之恩呢。
傅司臣聽着她幾近崩潰的吼聲,眉心緊擰,一手使力將她托起,緊緊地扣在懷裏。她渾然未覺,只是失神地着病房裏,裏面的人還在整理遺體。
蘇澤修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着她撲進傅司臣的懷裏。
根本不用懷疑,她心裏的人從來就沒有變過,也從來沒有動搖過。
“帶她走吧。”蘇澤修緩緩開口。
傅司臣了一眼懷裏的人,她的嘴脣被咬得發紫,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身子一直顫抖着,“都是我的錯,要是我不追究薛楷瑞的責任就好了,她就不用死了……都是我……都是我!”
“佳人!”
“都是我的錯!她都求我了!她都說了沒了薛楷瑞不能活了!我爲什麼那麼固執!爲什麼?”
撕心裂肺的吼聲,響徹醫院走廊。
她自責,她也委屈。
即便是傅司臣的聲音,也無法將她從自責中喚醒。
她害死了一條命。
一條命。
傅司臣蹙眉,突然打橫抱起她,強制性將她帶走。
“小四,你放我下來!我不走!我不能走!”無意識地,她喊了傅司臣的暱稱,眼神卻沒有從病房移開。
他充耳不聞,加快了步伐,一直將她抱進蘇澤修的辦公室。
剛把她放下,倪佳人就不受控制地往門外跑,傅司臣兩個大步攔在了她面前。
倪佳人慌了,“小四,你讓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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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聽聽聽“怎麼就沒有關係?如果不是我不聽她的祈求……”
“那又如何?如果薛楷瑞要殺的不是你呢?”傅司臣說,“他總會接受法律的制裁,何況,只是十三年,如果她真的愛他,她完全可以等十三年,她選擇結束生命,說明她早就想死了!”
倪佳人仰着頭,兩人的目光撞上,竟是怒意,“那她爲什麼偏偏要在宣判的節骨眼上?啊?爲什麼?”
還不是因爲薛楷瑞的判刑,刺激了原本就脆弱的她……
說來,還是她的錯。
倪佳人眸光暗下來,低着頭,眼淚奪眶而出。
從傅司臣的高度,只見她的後腦勺,身子輕顫着,似乎在小聲地抽泣。
傅司臣收回手,插回褲兜裏,靜靜地着她。
兩人就這麼站在牆角,沒人動,沒人說話,整個辦公室只有倪佳人小小的抽泣聲,後來,倪佳人身子漸漸地沿着牆下滑,整個身子蜷縮到一起,蹲在牆角。
這是她自我保護的姿勢,在這不算久的時間裏,他都不知道見過幾次了。
良久,許是倪佳人哭累了,哭到沙啞的聲音緩緩地問,“小四,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s11();
爲什麼她的身邊總要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爲什麼她總會帶來那麼多的不幸?
傅司臣眸光染上一層薄霧,卻不知該如何迴應她的問題。他哪裏知道,只着脆弱如她,心如刀絞,卻不知道能做什麼。
突然聽到蹲着的她傳來一聲似是自嘲的輕笑聲,便再沒了聲音。
倪佳人想着,她怎麼那麼傻傻地問了傅司臣了呢?
自己一定是傻了。
她做錯了什麼?
她當然做錯了!
在他眼裏,顯然,這已經不是她害死的第一條人命了,他會不會覺得,現在在這裏可憐兮兮地哭着的自己,特別假?
無所謂了。
倪佳人覺得有些冷,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裏,縮了縮身子,將自己抱得更緊。
傅司臣一直等着,等着她的抽泣聲不再傳來,漸漸地,發現地上的人沒了動靜,偶爾有軍訓的呼吸聲傳來。
他微微偏着身體,彎下了腰,蹲在地上的人,閉着眼睛,好像……已經睡着了。
“佳人?”
無人迴應。
傅司臣一直緊繃的身子終於鬆懈了。
抽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人抱起,熟睡中的倪佳人毫無感覺,四肢任憑他動,不像是睡了,倒像是哭暈了。
走出門,恰好碰見處理好事情的蘇澤修,面露疲憊,“怎麼樣,還好嗎?”
“好像哭暈了。”
而且,恰好,都是他的型號。
一整片櫃子,全是男士的衣服。
城郊別墅一如往昔的模樣,傅司臣又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過。
如此,可以增加他留下的機率。
她不安分地踢開了被子,露出了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