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爛漫。
她站在田野間,微風恰好吹過,撩起了她的頭髮。她伸手掩住不安的髮絲,聽到他的一聲喊,突然回眸一笑……
就這麼撞進了他的鏡頭裏。
她記得,那是八年前,他們幾家人一起去度假的時候拍的。
“這張照片……你還留着啊。”
她記得,她當時覺得醜,千方百計地纏着他讓他馬上刪掉。他也的確當着她的面刪了,可不知道怎麼的,這張照片還留在他的手機裏。
“嗯。”
傅司臣匆匆瞥過一眼,悶哼一聲,“要是你讓我刪我就真刪了,豈不是很沒面子。”
心底似乎有一口鍋爐,慢慢地加熱她的心房。
“你照得好醜。”倪佳人抿脣一笑。s11();
“那是你沒見過自己的醜樣兒。”
“我明明很漂亮,哪兒醜了!”
傅司臣挑了挑眉,左手握着方向盤,騰出右手放在ho鍵上解了鎖,一張大頭照極富衝擊性。
倪佳人愣了,“這是……你偷拍我?”
照片上她,臉上都還有絲絲不易察覺的油光,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熟,頭髮早就沒了形狀,隨意地貼在臉上,長睫毛耷拉下來,都快佔據了半塊屏幕。
她還發現,自己的嘴角,竟然難得地有一絲笑意。
這是什麼時候?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在小木屋的時候。”傅司臣的聲音有些低沉。
那是他們最親密的時候,他差點兒以爲他們已經消除了所有的隔閡與芥蒂,有一種天地間如此便好的感覺。
他很想留住那一刻的美好,只是,越是想握緊的幸福,越是握不住。
後來,她走了。
不吭一聲地離開了。
他連去找她的勇氣都沒有。
倪佳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那一天,他們在六年後第一次敞開了心扉。
醜是醜了點兒,但是,她好像很喜歡這種被他無時不刻放在身邊的感覺。
有時候她也會想,不管自己在外多能撐起一個公司,倒頭來,她還是一個會因爲一點兒事情就無法自持的人。
特別是遇到傅司臣,她還是一個小女人。
其實,就算康母再強勢,在康父面前也是服軟的,這也不是祕密了。
她搖了搖脣角,壓下上揚的弧度,“這麼醜你留着幹什麼?還作屏幕,見了,我……還怎麼見人啊?”
“嗯,所以別人都是到的前面那一張。”
“也醜!”
“什麼審美?比你現在好多了。”
“哪裏比我現在好了?”
“胖。”
倪佳人突然覺得竟無言以對。現在的她的確瘦得有點兒過頭了,她也想胖起來,可是,怎麼喫,她的體重都保持在這個範圍內,一點兒都沒見增長的趨勢。
她也有點兒發愁,抱着自己瘦得只剩下骨頭的胳膊了半天,還沒發現自己傷感的情緒已經被他在不知不覺間轉移了。
兩人驅車去了醫院,阮舒晴還在搶救,醫院聯繫了阮母,可不知爲何一直聯繫不上,只好聯繫了傅司臣。
倪佳人從玻璃窗外了她失去血色的臉,微微蹙眉,不忍地轉移了視線。
“不用。”倪佳人搖了搖頭。
她想留在這裏,等待結果。
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或許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吧,或許
也是不願意到阮舒晴就這麼死。
孩子的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她怎麼能那麼輕鬆地離開人世?
她是死了一了百了,可活人就要一直爲她揹負那些罵名,許許多多的真相也將隨之一起掩埋。
許久,搶救室的門才緩緩打開。
倪佳人緩緩地起身,傅司臣自然地打了一把手,站在她的身邊。
醫生走出來,摘下了口罩,“病人的情況不是很好,她有出過車禍的先例,她很有可能再次成爲植物人。但一切還是病人的意志。”
“意思是……她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嗎?”倪佳人問。
“理論上是如此,不過,我們也不能斷言。”醫生平靜地說,“我們還需要觀察,也有可能今晚就醒。”
倪佳人了一眼傅司臣,他面色淡然,客氣地道了謝,送走醫生便打電話叫來了何軒,把這一切都交給他處理。
倪佳人沒有打出給傅母的那個電話,卻在晚上接到了傅母的電話。
國內和美國有時差,她剛醒來就到機場出車禍的消息,報紙上的兩個人,赫然就是她的兒子和兒媳婦啊!s11();
心臟瞬間被揪起,馬不停蹄地打了個電話回來。
聽到小夫妻倆都沒事兒才放下心來,直說要回來。恰好,傅父過年的時候加了班,也在近段時間決定要休假回來幾天,正好一家人可以團聚一次。
倪佳人沒有拒絕,傅母說得太激動。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傅母已經把團聚那天要喫的東西都安排好了,她也只能點頭稱是。
“媽說了什麼?”傅司臣問。
身上還裹着浴巾,一手拿着毛巾擦頭髮。
傅母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恰好去洗澡了,從浴室出來只聽見倪佳人說了一句“拜拜”,眼尖地瞟到了手機屏幕上的備註。
倪佳人拿的還是他的手機,怕是因爲他洗澡了,傅母打來電話,她就順便接了。
“媽說隔兩天她和爸要回來休息一段時間。”
“嗯。”
“傅司臣,爸媽……知道之前的事情嗎?”倪佳人有些心虛。
她曾遠赴美國一個月,而且,她和傅司臣,原本已經離婚了。
現在還住在一起,就像從未離婚一樣。她不曾在意這個問題,於她來說,在這段感情中,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和他相守,其他別無所求。
但是,別人又怎麼想呢?
“知道什麼事?”傅司臣問。
“就是……”倪佳人有些難爲情地開口,“就是我去美國的事情……還有……我們離婚的事情。”
聲音越來越弱,她都不敢擡頭傅司臣一眼。
“我們什麼時候離婚了?”聲音幾分慍怒,也有幾分無奈。
倪佳人腦海裏還循環着他發怒的畫面,以爲他生氣了,都不敢擡頭。
可這句話在腦海中轉了幾圈,她突然擡眸,不可思議地盯着傅司臣問,“你剛纔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