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面色沉沉,並不多言,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那人又悄然隱沒,舒錦看的非常淡定。
早就知道了不少人在跟着。
宗子出行,怎麼可能就表面上那麼一點侍衛,暗處保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因爲舒鈺是坐在輪椅上,面前是及膝的深草,受視野限制沒有看到碑前清出的地方放的淡黃色小野花,但從舒淇的反應也能猜出不對勁來。
舒淇一指那青石碑,立刻有人上前清了叢生的雜草,露出真容。
孤碑矗立,一字未落。
難不成是要學武則天的無字碑,是非功過後人評?可是舒錦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一個不足十歲便夭折了的孩子能有什麼是非功過。
倒是舒鈺看到那一束雖是祭拜,卻明顯不上心的散亂的花,瞳孔驟然緊縮。
細瘦的腕間,青筋驀然崩起。
但也不過一瞬的失態,舒鈺重重的喘了口氣,神色一派平靜。
舒錦挑眉,隨口問道“我們,繼續祭拜?”
舒鈺點頭,輕聲道“既然來了,總不能就這樣離開。”
若不是舒淇在此,舒錦斷斷不會如此相問。
作爲舒承明唯一的嫡子,舒淇可以說是舒家的未來。身份之貴重,絕非言語可論。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旁邊早有人在舒淇的示意下開始擺放果盤花案。
因爲一點小小的疑點就疑神疑鬼,倉皇逃竄,可不是舒家宗子應該做的事。
謹慎歸謹慎,謹慎過頭,就是懦弱了。
護衛四下散開,舒淇負手而立,豔若桃李的臉上,有着寒意泛起。
舒家是沒有把舒鑠遷入祖墳,但到底是嫡系的長子,怎麼也輪不到旁人指摘凌辱。
何況還是在舒鈺面前……舒淇偷偷瞥一眼舒鈺,卻見他依然一副淡然模樣,似是渾不在意。
舒鈺沒有難過,舒淇倒是忽然覺出了傷感。
任什麼皇圖霸業臥龍猛虎,也終歸是黃土一抔。
“君不見蘭亭修禊事,當時座上皆豪逸。”舒鈺側過臉,容顏雖蒼白失色,卻依然氣度不凡,雍容大氣,“身前身後,何嘗有長生?不過一廂癡談,壽命長短自由天定,又何必如此之悲?”
“可是,你真的甘心嗎?”舒淇一臉不信。在他的印象裏,舒鈺可不是這麼淡泊的人。
“當然……不甘心啊。”舒鈺語氣溫和,卻沉重的迫人,字字句句重逾千鈞,“是我的東西,終究會是我的。不是我的,也要去爭去奪。哪怕折斷牙齒粉碎筋骨,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也無怨無悔。”
舒鈺輕柔的、清晰的說到,“如果說一切皆有天註定,那麼我,就是天。”
其勢迫人,其辭駭人,其人一貫雍容的氣度,這一刻壓的旁人幾乎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