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是他想要借用的助力,楚言靳桂交往密切對他來說沒有壞處。當下,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流景園地牢那些人身上,對方的身份、來歷、用意,至今都還是謎。
多事之秋,人手不夠,不擅長審問犯人的寧姒決定去做些自己擅長的事。
燕京城南四十餘里的山谷中,紗霧掩映,碧溪潺潺,恍若仙境。壯碩的大牛拉着板車沿溪而上,所到之處青綠嫩芽被啃了個乾乾淨淨。
板車上,粗布麻衣的少女握着枝條,又氣又急的罵着拉車的大牛:“臭牛壞牛,打個盹兒的工夫你就把我拉這兒來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快點回家,聽到沒有?”
枝條一下下抽在牛背上,對皮糙肉厚的大牛來說跟撓癢癢沒什麼區別。
大牛回頭衝她哞一聲,然後低下腦袋繼續啃溪邊鮮嫩的草葉。
“你這壞東西,信不信我回去讓爹把你宰了燉成牛肉湯!”
少女氣急開始威逼,卻始終不見成效,最後別無他法,把枝條一扔,坐在板車上放聲哭起來。
哭聲遠遠傳開,穿透結界落到正在集合開會的衆靈耳朵裏。
蝙蝠化靈的卞家兩口子最先聽到聲音,打斷談論問大家:“你們聽到沒有?有人在哭。”
其他人豎起耳朵,紛紛點頭:“對,真的有人在哭,是個小姑娘。”
有人猜測:“是不是孩子們……”
雖然後輩都逃出去了,但逃出去不代表一定就安全了,大夥兒終歸還是放心不下。
黃書郎摸着兩撇小鬍子看向坐在正中的馮爺爺:“我知道是誰了。”
馮老爺子瞪他一眼:“有話快說。”
花草成靈與飛禽走獸修煉成靈相比,差就差在這裏。感官力量不夠強大,聽覺嗅覺都要弱上許多。
就像現在,都說聽到了哭聲,可實際上馮老爺子是沒聽到的。
黃書郎望着他說道:“是你家大孫女兒。”
“小姒?”
黃書郎肯定的點頭:“沒錯。”
寧姒身上既有蜂尾花靈的氣息,又有人族少女的幽香,他絕對不會辨錯。
“這樣啊……”
“嗯?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
小姑娘現在在哭哎,老爺子就不怕她是出了什麼事,或者被外面的傢伙欺負?
馮老爺子就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對衆靈說道:“咱們剛纔說到哪兒了?哦,萬一對方強攻,咱們該往哪裏逃……”
……
在山谷裏駐起營地的靈士也聽到了哭聲。
“你聽,好像有人在哭。”
“不可能,這地方誰會來……嗯?好像真有人在哭。”
“還是個姑娘。”
“走,看看去。”
兩個靈士走出營地,循着哭聲找到溪邊的牛車。
寧姒早就察覺到有人過來,頓時哭得更加賣力了。
“還真有個姑娘。”
兩人隔着小溪問對面的少女:“喂,你在這兒哭什麼呢?”
寧姒穿着藍底碎花衣裳,斜襟上打着老百姓裏最常見的同心盤扣,長髮編成兩條麻花辮搭在身前,素面朝天,活脫脫一個質樸村姑。
胸拿布裹着,加上身材嬌小,再刻意扮嫩,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嗯,可能個頭稍微竄得有點高,畢竟實際已經十五了。
“我……”寧姒哭到喘不過氣,許久才緩過來,“我在車上睡覺,然後不知道怎麼就被拉到這裏來了。嗚嗚,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呀。”
另一個靈士出聲安慰道:“你先別哭了,等它喫飽,自然就拉你回去了。”
這牛已經開了靈智,普通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靈士的眼睛。
說來也巧,這位靈士有個妹妹於幼年時走丟,苦尋多年至今下落不明。見到寧姒,他忍不住想,若是自家妹子沒丟,說不定也這般大了。
“可是……”寧姒委屈巴巴的抹着眼淚,“它什麼時候能喫飽啊?我都餓了……”
“這還不好辦?”矮個子指着埋頭啃草的大牛,威脅道:“趕緊走啊,別跟我這兒裝傻,當心我宰了你。”
大牛果真聽懂了他的話,哞了兩聲,就像在說不。
“哎呀,我說你這小畜生啊……”矮個子擼起袖子越過小溪就要去收拾大牛,寧姒趕緊下車攔住他。
“你要幹什麼?”
“你說我幹什麼?幫你教訓教訓這畜生,以後好聽你的話。”
說話間,已經把刀摸了出來。
“啊啊啊,你走開。”寧姒急得大叫,“大牛還要耕地,你不許傷害它。”
另一人也過來攔住同伴。
他正是農家子弟,很清楚一頭牛對普通農戶一家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牛當然是這牛脾氣,你咋還跟它較上了勁?算了,就讓它在這兒喫個夠吧,至於你……”靈士回頭看了眼營地方向,說道:“我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你敢不敢跟我們過去喫點東西?”
寧姒舔着嘴脣,猶豫片刻,再裝成無所畏懼的樣子:“有什麼不敢的?”
“行,那就走吧!”
……
喝完一大碗小米粥,又啃了兩個玉米饃饃,寧姒心滿意足的打起了飽嗝兒。
“喫飽了?”
寧姒摸着圓鼓鼓的肚子回答:“飽了。”
“那就走吧,你家牛也該喫飽了!”
“等等,我想……茅房在哪兒?”
“事兒真多。”矮個子往外一指。
問明茅房所在,寧姒小跑着衝了過去。
矮個子看着她進了茅房,這才收回目光:“我說韓江,你膽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把人帶到營地來。”
韓江笑道:“一碗飯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話是這麼說,可我總覺得這丫頭怪怪的。”
正說着,寧姒出來了。
“大哥哥,我要回去了!”
韓江提步出門:“走吧,我送你。”
到了小溪,大牛已經停止了進食,悠閒的臥在草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趕着蚊子。
韓江問它:“喫飽了?”
大牛哞一聲站起來,拉着車來到寧姒面前。
“看樣子是喫飽了。”寧姒爬上車,笑着向韓江揮手道別,“大哥哥,我回去了。”
“好。”韓江又道:“路上慢點兒。”
這後半句,是對大牛說的。
牛車沿溪而下,許久才走出韓江的視線。
寧姒長舒一口氣:“可算演完了,累死我了。”
大牛口吐人言:“你哪裏累了?累的是我好不好?這一路喫過來,差點兒沒把我撐死。”
寧姒用枝條幫牛頂頂趕走一隻大蚊子,笑道:“放心吧,你這罪沒白受。”
這一趟,收穫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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