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凰 >第340章 後悔
    最近燕京城裏,百姓最津津樂道的,恐怕要屬斷虯山奉天塔停建了。.

    臨街小酒館,座無虛席熱鬧非凡。小二扯着嗓子招呼往來賓客,掌櫃一邊記賬一邊收錢,時不時還得催催後院炒下酒菜的廚子動作快一點。

    西北角一桌坐着三個健壯大漢,肌肉虯結,一看就是幹力氣活的。

    其中一個穿灰褂子的力士一口氣飲下一海碗酒,拍着桌子追悔道:“哥兒幾個,你們說我這點兒是不是忒背了?專程辭工從外地趕回來,就是爲了掙奉天塔那份錢,結果前腳進城,後腳就說停建,弄得兩頭沒撈着,還白白費了這麼些天的時間。”

    同桌最胖的漢子陪着喝了碗酒,就聽旁邊另一個臉上長痦子一直喫花生沒動酒的漢子說道:“你就別發牢騷了。照我說,這是你上月過世的老孃在保佑你。不趕緊給你娘燒些紙去,還在這兒瞎叨叨。”

    灰褂子把碗往桌上一摔,吼道:“你這話啥意思?往兄弟心裏插刀子是不是?”

    聽到聲響,掌櫃伸長脖子看了眼,見碗沒摔壞,悄悄將賬面上的碗錢給劃了去。

    “別火別火,你先坐,咱們聽聽趙哥怎麼說。”胖子兩邊打圓場,用力將灰褂子按在凳子上。

    灰褂子不高興的把臉扭到一邊,氣喘得跟頭牛一樣。

    痦子男冷眼往周邊一掃,逼退關注這桌的目光,才壓低聲音說道:“你倆剛回來,不懂這裏面的道道。”

    痦子男用食指在桌上反覆畫圈,再用力點了點:“老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記不記得,咱們之前給城東李大善人家修宅子?李大善人,那是出了名的良善,也纔開弟兄們三百文一天的工價,奉天塔竟開出一兩銀子一天,後面更是直接漲到三兩,這種錢,你敢要?”

    灰褂子不怕他嚇唬,拍着桌子道:“我就敢。”

    “呵呵。”痦子男冷笑兩聲,繼續喫花生。

    始終笑着的胖子卻是個明白人兒,心裏悄咪琢磨一番,問道:“尊後要建奉天塔,不差錢也很正常吧?再說斷虯山那地兒,大家也都知道,估計是怕沒人去,纔開到這天價的吧?”

    “話是這麼說,可這中間的名堂……”痦子男欲言又止。

    胖子機靈,將灰褂子拉過來,三個腦袋湊一塊兒。

    痦子男這才繼續往下說:“你們是不知道,奉天塔開工第一天就死了人,這前前後後死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而且就算活着回來了,那也跟撞了邪似的,不是病了就是傻了,帶回來的錢還不夠買藥喫的。”

    “真的假的?”灰褂子有點不相信。

    痦子男白他一眼:“這些日子各大衙門那麼熱鬧,你瞧不見啊?”

    三個腦袋各自退開,痦子男想了想,還是多說了一句:“別到處傳啊,我也是看着咱們弟兄以往的交情,不然我纔不嚼這邪事兒呢!”

    他家鄰居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男人死在斷虯山了,妻子不接受意外墜崖的說法,三天兩頭跑衙門鬧。沒過幾天,這一家老小全部慘死家中,官府查都沒查,直接派人來收了屍,就這麼了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這事兒大,大到普通人不能談更不能問。

    不幸中的萬幸,他家婆娘剛生了小子,他捨不得兒子,這才錯過‘這麼好’的掙錢機會。

    “行了,回家看兒子去。”痦子男抓一把花生揣兜裏,邊喫邊往外走。

    胖子起身相送:“趙哥,有活兒記得叫上兄弟啊!”

    痦子男擺擺手,融入街上的車水馬龍。

    灰褂子低聲問:“你說,這趙麻子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管他真假,反正咱倆已經錯過了,還是想想怎麼找點其他的活兒幹吧!”

    “也對。來,走一個。”

    隔壁桌坐着一個年輕人,飯菜未動,酒壺卻是一滴不剩。

    “結賬!”

    銀子往桌上一放,正要起身,對面突然坐下一人。

    “出門忘帶錢袋子了,能不能請我喝上一杯?”

    年輕人又往桌上扔了一錠銀子:“酒管夠。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

    自打雀隱於城南山谷屠靈失敗後,南枯就再沒回過組織。開始是重傷在身回不了,如今是心在別處不想回。

    大街上人來人往,南枯腳步匆忙的穿行其間,好幾次險些撞到人。

    他在前面走,穿着深青長衫蓄着山羊鬍子一身管家氣質的中年人就在後面跟着。走一步跟一路,怎麼都甩不掉。

    拐進一條小巷,再從屋頂落下來,將多管閒事的傢伙堵在裏面。

    “別白費心思了,我不會回去的。”南枯率先給出自己的態度。

    除蘭花外,他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所以即使語調很輕,也給人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決。

    募使張玉恆走過來,把方纔那錠銀子還給他:“放心吧,我不是來叫你回去的。自打屠靈失敗,雀隱就被徹底放棄了,一羣烏合之衆匯聚之地,沒什麼可回的。”

    “放棄?”南枯倍感意外,“就因爲一次失敗?那……他們呢?”

    雀隱以前就是個玄門小派,門主正是營使陳柯。

    因有淬體聖藥洗髓丹,雀隱在北方數城算是小有名氣。奈何門人總體修爲偏低,以至一直無法壯大。

    後來,不知道陳柯從哪兒弄回一份可以快速提升修爲的功法,還有可以識靈捕靈的雀隱令符。有了這兩樣東西,雀隱迅速擴張,只是自那之後,雀隱再也不是陳柯說了算了。

    南枯也是去年年底才知道雀隱背後的人是尊後。當時他和其他弟兄的想法一樣,想着背靠尊後這棵大樹,雀隱一定能成爲燕國第一玄門。

    也是在那個時候,蘭花離開了他。

    她說,她不能和一個屠靈士待在一起,晚上會睡不着,睡着了也會做噩夢。

    南枯是個孤兒,除了蘭花,待他最好的人就是雀隱三使。加上那個時候,他一心沉浸在讓雀隱成爲燕國第一玄門的美好暢想中,於是乎,心中的天平有了明顯的偏移。

    人一生中會面臨無數的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會通向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只是,不把這條路走到底,誰也不知道盡頭是怎樣的風景。

    南枯的選擇讓蘭花遇到了季牧之,季牧之讓蘭花留在了燕京。一環扣一環,一事生一事,最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南枯後悔了。當初蘭花提出離開的時候,他應該和她一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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