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莫靈兮細數着身上的傷疤，經過她幾日的調養，有些疤痕已經開始淡化了，但數量衆多，看上去仍舊觸目驚心。
莫靈兮的貼身宮女甚是心疼，這幾日沐浴都不敢正眼瞧着，真不曉得皇后是如何熬過來的：“娘娘，牢裏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羊羔子，居然敢對您下如此重手。雖然被凌遲了，但還是可恨！”
莫靈兮苦笑：“又不是好不了。以前再多苦我都喫過來了，何況這些皮肉之苦呢？”
貼身宮女不再言語，此時門外有人來報，說幾位嬪妃又來探望了。
一連幾天，莫靈兮都一直待在宮裏養傷，閉門不見。她實在懶怠與她們打交道，除了冷嘲熱諷和寒暄，並無什麼有營養的話題。
據說，還有幾位想來看看，皇后娘娘是不是毀容了。
宮女提醒道：“娘娘，您含冤入獄，如今出來了，可不能一直閉門謝客。再不見，會落人舌根的。”
莫靈兮哪裏不懂得這個道理，皇后不是那麼容易當的，遂嘆口氣，點了點頭：“嗯。讓她們去偏殿候着吧。”
莫靈兮出現時，在那一幫鶯鶯燕燕、花枝招展的女人中，穿着實在有些樸素。一身淡紫色的衣衫，頭髮簡單地挽了一個髮髻，插上一隻碧玉簪子。
若非衣裳上的鳳圖和莫靈兮多年練就的強大氣場，很難將她與皇后二字相提並論。但果不其然，她登場的時候，聽見了人羣中發出一聲嗤笑。
莫靈兮沒有追究，她特意挑選了這身衣裳，給人一種久病初愈的感覺，好讓這幫女人少打擾她一會子。
“恭請皇后娘娘金安。”衆妃齊刷刷的行禮。
莫靈兮淡道：“妹妹們多禮了，入座吧。來人，看茶。”
她又掃了一眼大殿，眉眼不帶着任何情感，只輕輕問道：“連妃怎麼沒來？”
新晉的何貴人搶先道：“連妃姐姐這時候，正服侍太后用早膳吧。連姐姐也真是的，皇后娘娘都這樣了，居然也不來探望一眼。”
“太后這幾日身子也不爽快，連姐姐照顧太后，是應當的。”與何貴人作對的蘭嬪當即發酸道。
何貴人還想說什麼，卻被莫靈兮賞了個溫婉又蘊含着警告的眼神，禁了聲。
莫靈兮心中冷笑，這連晴還是一刻不停地都在討好太后啊。
“皇后娘娘，姊妹們都聽說了。娘娘對小皇子視若己出，原本咱們就不相信娘娘會做出這種事，如今白白受了苦。好在陛下明理，還了皇后娘娘清白。”見莫靈兮神色有所好轉，何貴人趁機巴結道，“娘娘的身子……”
“無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莫靈兮嘴角換上端莊的笑意。
“可不是嘛。妾身可從來沒見過陛下那麼生氣的樣子……”有人附和道。
何貴人又提道：“也不知那侍衛什麼來頭，說不定是自己想行巫蠱之術，卻要傢伙給皇后娘娘，夠可恨的。”
莫靈兮見她們對這侍衛很感興趣，心想說不定能從其中套出些話來，便繼續陪她們嘮嗑：“這侍衛，雖是本宮宮裏的，本宮可未曾見過。”
“他是冷宮守夜的。難不成裏面有哪位妃子想加害娘娘嗎？”
莫靈兮搖了搖頭：“冷宮裏的，都是先帝的嬪妃，與本宮無冤無仇。陛下登基不久，寵幸你們還來不及，又怎會打誰進冷宮呢。”
這話說的嬪妃們心裏都美滋滋的，氣氛一時熱烈起來。
“姐姐們在說什麼？這麼熱鬧。”林美人姍姍來遲，見到衆人熱熱鬧鬧的，也喜笑顏開。匆匆朝莫靈兮行了個禮，便找位子坐了下來。
這林美人進宮不久，年紀最小，活潑好動，心無城府，就喜歡這熱鬧勁兒。莫靈兮也不怪罪，反而很喜歡這林美人。
何貴人嘴快，當即回道：“再說陛下處死的那個侍衛呢。”
林美人一聽，頓時打了個寒顫，冷汗涔涔：“啊……我看見通緝的畫像了，沒想到呢。”
“沒想到什麼？”莫靈兮追問。
“自然是沒想到他會陷害皇后娘娘了。”林美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上回下雨，我看他落湯雞一樣的從連姐姐宮裏出來，我好心給他一把傘，他還和我說謝謝呢。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林美人這話一出，原本熱鬧的大殿裏頓時寂靜無聲。
衆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莫靈兮。這話含金量太大。
察覺到氣氛不對，林美人支吾着：“皇后姐姐，我、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莫靈兮眯了眯眼，好半晌才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不，沒有。林妹妹還是那般善良懂事。”
何貴人搶先道：“皇后娘娘，是不是該宣連妃一見？”
主位上的女人搖了搖頭，輕輕吐出一句話：“這不過是咱們姐妹間的閨房密語，大家樂呵樂呵也就作罷，別傳出去讓人笑話了。”
這話連最不經世事的林美人都聽得懂了，莫靈兮是在下封口令。
這段鬧劇很快結束，嬪妃們離去後，貼身宮女憤憤不平地上前道：“娘娘，爲何不找連妃一問？”
宮女殊不知，莫靈兮心裏早就有數了。能讓侍衛寧願自盡也不肯供出的人，除了連晴，還能有誰呢？只是今日林美人的話，再次證實了她心中的猜想。
莫靈兮坐到銅鏡前，取出妝奩內的藥膏，一面爲自己上藥，一面漫不經心的問：“剛剛何貴人說，連妃在做什麼？”
貼身宮女想了想，答道：“在太后跟前服侍呢。娘娘應該知道，連妃現在可是太后跟前的紅人，誰都得禮讓三分。”
“如今能得太后青睞，也算是她的福分。”莫靈兮譏諷道，眼底閃過一絲精明，“就讓她在得意一陣子吧。”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