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好奇啦，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會移動。”江離月攤了攤手，忽而指着范進驚奇道，“快看，真的有變化耶！”
程子介轉頭望去，就見原本已經腫脹的不成人形，彷彿怪物一般的范進奮力往外一撐，像是一隻皮球被鼓氣到了極限，接着在一陣“呲呲”漏氣聲中迅速的癟了下去，環繞在他身周的那些黑中透青的光華也瞬間枯萎，縮回到了他體內。
在程子介二人震驚的目光中，之前乾癟瘦削猥瑣的范進又迴歸視線，只是先前還帶着些許威風的官袍此刻統統成了一塊塊紅色的破布條耷拉在他身上，又平添了三分猥瑣之氣。
范進一雙綠豆眼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見程子介二人走來，頓時打了個哆嗦，捂着腦袋便哭嚎出聲：“……啊啊，剛纔發生什麼事兒啊，小老兒頭好暈，好暈好暈，就要暈過去了。”
江離月擼起袖子上前，惡狠狠的威脅道：“行了呀，再嚎我就真的一拳把你打暈過去。”
“哎喲，腦袋突然不疼了。”范進臉上堆砌諂媚似的笑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多謝女菩薩幫小人治好了頭疼，多謝多謝。”
這丟人的模樣若非親眼目睹，根本無法將之和之前那個恐怖的暴走怪物聯繫起來。
“……”程子介嘴角抽了抽，擡手止住像是找到新玩具一般準備繼續玩下去的江離月，沉聲道，“范進，剛纔究竟是怎麼回事？”
范進磕頭在地，小聲說道：“呃，回上神的話，小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聽到那話以後，整個人就魔怔了，好想……好想……”
“好想什麼？”
想起之前的經歷，范進打了個寒顫：“就莫名的好想殺人放火……當時小人也控制不住自己，冒犯了尊神，還望尊神恕罪。”
“這樣麼？”程子介略作沉吟，接着問道，“那你先前那種古怪的技能，還能施展嗎？”
“暫時是用不了了，小人現在體內空空如也，這感覺就好像和春秀樓裏的窯姐兒大戰了三百回合，腳下軟得跟踩在棉花上一般。”
江離月突然插嘴：“春秀樓裏的窯姐是誰？連你都能大戰三百回合，估計也就是個弱。”
程子介眼角縮了縮：“……”
范進一臉尬色：“呃，這個……那個……”
“也就是說，那古怪的技法你現在是施展不出來了。”程子介無視滿臉求知慾的江離月，接着說道，“那你怎麼到這來的？”
見程子介這般問，范進誠惶誠恐，一五一十的把他的經歷說了出來。
卻原來昨夜范進在與幾位同年喝花酒折騰得比較晚，散了後也僅是稍作洗漱就去到午門等着上朝，結果他年紀終究大了，在等宮門開的時候居然睡着了，然後不知怎的迷迷糊糊就來到了洛海。
程子介眉頭皺了皺，見從范進這問不出什麼，也就懶得再問下去：“既然是誤入，那你願不願意回去？”
范進臉上露出狂喜之色，連連磕頭：“多謝尊神開恩，多謝尊神開恩，小人自是願意回去的。只是盼尊神看在小老兒實屬無意的份上，小懲大誡，小老兒這身子骨可禁不住神罰。”
這傢伙還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隨棍上的本事簡直是一流，不過程子介本來就懶得去懲罰他，畢竟說到底他還沒來得及對現代社會造成什麼破壞，也沒做什麼壞事，自己又願意回去，按照基地的規矩，對這種“識時務”的書靈，直接遣返回去就可以了。
“行了，你起來吧，待會就把你送回去。”
“多謝尊神，多謝女菩薩，小老兒回去以後，一定給兩位塑金身，立祠堂，供香火，日後只要範氏子嗣不絕，兩位祠堂香火就不會斷！”范進起身後不住朝兩人拱手作揖，末了還立下了重誓。
就在這時，程子介目光一凝，擡手抓住范進的肩膀就是一拉，強大的力量讓范進立刻慘叫連連。
“尊神饒命，尊神饒命……”
“轟！”
下一刻，程子介拖着范進向後退開數米，手腕順勢一抖，便將他拋到了身後，目光如刀，戳向前方。
在他們先前所站的位置上，地面破碎，塵埃翻滾，一道高大的身影挾着濃烈的殺機走了過來。
赤發如火，面目陰鷲，火紅的原子戰衣把一身充滿力量的腱子肉完美勾勒出來，強健壯碩，赫然正是此前連續中招，遭遇有些悲慘的辛衛。
在江離月喊出第九遍“范進中舉”破掉范進身周詭異的光環之後，辛衛其實就已經從那種“立正”狀態中恢復過來，不過有了先前的慘痛教訓，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一直保持着“立正”姿勢旁聽程子介和范進的對話，直到確認范進不能再使用之前那種古怪詭異的能力之後，他才突然從背後偷襲。
“程！子！介！”
辛衛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叫着程子介的名字，眼中怒火如有實質。
程子介雙眼眯了起來，目光毫不避讓的與辛衛直接對視，他沒有說話，但他攔在范進身前的動作卻是把他的意圖清晰表露無疑。
“程子介，你什麼事情都要和我作對嗎？”辛衛暴跳如雷，額上的青筋直冒，他喘着粗氣，低吼道，“剛纔這個雜碎是如何羞辱我的，你都看見了，我絕不會放過他，我要擰下他的腦袋！”
程子介皺了皺眉，說道：“剛纔的確是范進做得不對，我會讓他向你道歉。至於你的要求，不符合基地的規矩，我拒絕。”
“呼呼呼呼”辛衛盡最大的努力剋制着幾乎爆炸的情緒，他偏轉目光落到江離月身上，“江離月，你是最早發現這個雜碎的人，我也是應你求救纔來的，你怎麼說？”
這番話很有水平，把壓力直接轉嫁到了江離月身上，畢竟從客觀上來說，辛衛是來救援江離月，纔會不小心中招被范進虐慘，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江離月的的確確是欠他一份人情，不方便反對他的意見。
而只要江離月不反對，那就是默許，從而在現場只有三名御書使的情況下，取得二比一的集體表決結果，如此一來，即便辛衛違背了基地的某些規則，有三人集體背書，縱然基地高層要處罰，那也是高拿輕放罷了。
程子介不會讀心術，自然也就不會明白辛衛的算計，他只是本能的察覺到辛衛的不懷好意，向後一步，把瘦小的范進徹底遮掩在了身後。
“啊……”
江離月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辛衛，又看了看程子介，突然發出一聲慘呼，然後整個人就倒在地上，像是昏了過去。
程子介嘴角蠕了蠕：“……”
“……”辛衛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從他的開合的口型中大概可以猜到都是些不好的詞語。
俗話說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來。
江離月一意裝暈，顯然也就不可能站在辛衛這一邊，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又回到了針鋒相對的狀態。
“程子介，你果真要阻我不成？”辛衛眼中怒火更旺，一股黑中帶青的芒光從他體內透散出來，“你果真是要事事都和我作對嗎？”
“我沒有這種打算，”程子介垂下目光，淡淡的說道，“我只是按照基地的規矩來辦事。”
“好，好得很吶！”辛衛恨急，自程子介入門以後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早就憋着的怒火徹底爆發，“既然你鐵了心和我作對，那我今天就要讓你明白一個道理，做人該有自知之明！”
“做人該有自知之明麼……”
程子介眼瞼耷拉了下來，一股同樣沉凝的氣機升騰而起，在他那變異過後的意念搬運之下，體內的界力迅速運轉，氣息升騰，與辛衛身上的凌厲之氣狠狠糾纏碰撞在一起。
“給我滾！”
辛衛怒吼，聲若猛獸，他揮拳直上，恍若一道流火，猛擊程子介的胸腹要害，屬於上位黑鐵級的氣勢徹底爆發。
“吼！”
程子介抿嘴，從胸腔內發出一陣顫音，肩膀猛地一晃，原地便像是突然出現了一頭猙獰老熊，霎時間惡風大作，腥氣撲鼻，他往前一撲，竟是生出一種地動山搖的錯覺。
“嘭！”
劇烈的碰撞之後，兩人雙雙彈開，然後又瘋狂的殺作一團。
一經交手，他們甚至連試探的步驟都直接省去，直接j ru了最爲兇險的肉搏，而且出手狠毒，看不出絲毫同門情誼。
“程子介，你的天賦的確不弱於我，可是我比你早三年入門，已經觸摸到了青銅境的門檻，你區區一箇中位黑鐵，拿什麼和我打！”
辛衛出拳如電，剎那間便有一片拳影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罩向程子介，空氣中頓時瀰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觸摸到青銅鏡的門檻……”程子介嘴角噙着一抹冷厲的弧度，避開涌來的拳影，反手便是一記狂暴的重擊，“那也還是上位黑鐵啊！”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