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花和霜白花兩人聯袂表演了一出好戲。當他們察覺到採青躺在牀上裝睡時,便心領神會,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既向採青解釋了事情經過,又側面表達了歉意,還傳達出了對她的善意和血滴子對她隱藏着的惡意。
離開房間時,兩人相視一笑,一邊繼續討論着一邊若無其事的走出來,故意門不上鎖,其實一直都在留意着身後。當發覺採青趴在那裏看向他們時,兩人不覺間又笑了。
等及午後,兩人又來到採青這邊,隨行的僕婦放下食盒後便離開。琉璃花一邊往外取飯菜,一邊跟她解釋着把她帶這裏來的原委,自然和之前所言無差。採青認真聽着,做出懵懂且信任的樣子。
“你就在這裏等紫玉姑娘平安歸來吧,我們已經加派人手進山去尋找。茱萸山說大不大,就是樹木較多,林深葉茂,找人着實不易呢。”霜白花表情稍帶歉意,陪着笑臉對她說着。之前,他已經承認誤會了劉管家,說他偷竊了自己的春月劍。
儘管心裏恨得咬牙,可是聽着他無可挑剔的理由和解釋,採青只得大度一笑,別過臉去,說,“紫玉的事讓你們費心了……劉管家的事,也怪不得你,怪只怪他老人家……”她嗓子眼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說話間哽咽了,停頓片刻,又道,“不好意思……想到他老人家跟着我沒享一天福,這心裏就……難受。”
頭頂道冠,身着青灰色道袍的霜白花,留着灰白的頭髮和長鬚,那未經仔細打理的鬍鬚,使本就蒼白的臉孔更加邋遢。他和琉璃花相互看了一眼,正要說什麼時,卻聽採青嘆息一聲後繼續道,“拜託兩位大俠,一定要找到紫玉,她身上帶着我的家傳寶物,出門時俺娘叮囑再三,千萬不可丟失……而且我們二人情同姐妹,劉爺爺已經不在了,紫玉她千萬不要再有個好歹……嗚嗚,嗚……”
她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悲傷的淚水。梨花帶雨,花枝亂顫,惹人愛憐。
兩人都知道她口中所言家傳寶物是什麼,卻無從接話,便假裝不在意。琉璃花扶着她肩頭,柔聲勸慰,暗想,“這個看起來傻乎乎又裝聰明的小姑娘,獨身在外,無依無靠,沒人照看,的確也着實可憐……如果能早一天找出貓眼藍珠,到時就請求大師兄給她留一條生路吧。”
霜白花被她哭的有點不耐煩,轉身出了房間,留下琉璃花一個和她說話。兩個女人可能更容易溝通。
暮色籠罩四周,周圍一片安靜。西天殘留一絲夕陽的紅暈,半天晚霞的瑰麗也在悄然消退,枝頭的鳥兒開始歸巢,就連窗前那叢爛漫的夏花也垂下它們驕傲的枝頭,似睡非睡起來。
採青坐在院子裏,看僕婦洗衣服,一邊和她聊天。僕婦說,莊稼實在種不起了,里長昨個又來通知村民要加賦稅,比去年的又多了兩成。她當場就哭暈在地上。去年交了賦稅就沒了餘糧,爲了拉扯孩子,給生病的公婆抓藥,欠下一屁股饑荒。爲了這個,她男人出去給人家扛活,下苦力,一天賺不到十文錢,她靠給人縫補漿洗衣服,燒火做飯填補家用,也沒幾文錢可收入的……
“你有幾個孩子?”採青好奇的問她。
“四個娃娃,三女一男,大閨女已經能幫我燒火做飯了,最小的是男娃,剛剛會走,喫奶也少了,要不我也脫不開身,沒法出來做事……”僕婦擰乾手裏的衣服,掛在曬衣繩上,一邊回頭靦腆一笑,方和她說話。
“你今年多大啦?”採青喫驚,她是四個孩子的孃親了啊,可真看不出來。
“我?你猜多大啦?”女人咧嘴一笑,白生生的牙齒,紅潤的嘴脣,恰似在黎黑的臉上開出一朵嬌豔的花朵。看採青不好猜,她笑道,“我26歲啦,屬牛的……我這命啊也像耕田的老黃牛一般,一輩子光下死力氣了……”
“才26啊……”採青感慨着,心想我還以爲62呢,哦,不,起碼也像52的啦。
“你算過命嗎?我算過。算命先生說了,我這是土命……啥是土命?不懂了吧?就是一輩子就和土坷垃打交道的命!……”她又起身晾曬了一件衣服,“姑娘你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千金小姐……你家是哪的?聽口音可不是本地人……”
“俺河南滴……”採青故意用河南腔回她,逗得女人又咧嘴笑起來。她把盆裏的污水倒進地溝裏,又把曬繩上的溼衣服重新整理一番,洗淨雙手才重回採青身邊坐下。“你咋跑這麼遠,到這山裏來了呀?妹子,看你也就十四、五歲吧。”
採青歪頭一笑,誇讚她道,“厲害,你猜的真準,俺正好15歲。”
“知道我爲啥看的準嗎?”女人側身坐着,稍顯拘謹的把雙手夾在雙腿之間。
採青一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女人說,“我孃家一鄰居家的妹子,和你同歲,可惜的是去年……”
她說了一半不想再說,在採青一再纏問下,才告訴採青,那個和她同歲的女孩,去年嫁給了外鎮一個老男人,當時男方給她家很多聘禮,說女孩過去後喫香的喝辣的光享福,誰知,今年她回孃家時聽說,那個女孩已經死了,被那個狠心的老男人折磨死的。那個老男人讓女孩白天下地幹農活,和那些長工佃農一樣,晚上還得受他虐待,稍不如意就棍棒相加,女孩每夜的慘叫聲讓那些長工都聽不下去。時間長了,女孩也不再反抗,慢慢的人也脫了形,一年不到,就死在了做飯的竈塘前。
女孩的家人想去老男人家鬧事索賠,不料老男人以女孩不能生育爲由倒打一耙,還說女孩爲人不貞,竟然大白天勾引長工老謝,還要向女方家索要當初的聘禮……
採青聽的幾乎氣炸了肺,恨不得馬上就要撕了那男人,替同齡的女孩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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