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慶武瞪大眼睛想問爲什麼，被慶文一個眼神制止後，只得收回了疑問，手中長劍也垂下了。
只聽慶文道，“這位姑娘中了赤白練蛇毒，需要抓緊醫治……”他回頭招呼慶武跟上自己，大步流星的帶頭穿過對方讓開的山道，走出幾十米後突然轉回身來，在慶武的注視下，一抱拳，高聲道“在下敬重寧遠守元素先生爲人，特有今日之讓，日後，望寧遠守多多爲國殺敵，以不負國人之願！”
寧遠守？袁崇煥，袁大將軍？慶武再次睜大眼睛看着兄長，不明所以。
“哈哈，好說好說……”對方那人發出得意的哈哈大笑。其他人則湊近採青去圍觀。
繞過巨大岩石後，茱萸山下人家的房屋隱約可見，有早啼的雞鳴遠遠傳了過來。“哥，你怎麼知道他們就是袁崇煥大將軍和他的人馬？”
“他們五人中，左後方一人揹着令旗，上面有個袁字……”
“哦，我也看到了。呃……也不對，姓袁的未必就是袁崇煥大將軍一個……”慶武仍舊猜不透。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大哥啥時候變得聰明起來了？
“我就知道你會有此問。我來問你，你聽他的口音是京城的嗎？”
看慶武搖頭，慶文又說，“他的口音明顯是廣西一帶的，偶爾混雜着遼東音，是因爲袁將軍祖籍廣西現駐軍寧遠……還有，他也不確定錦衣衛是否還存在……”
“對，那又是爲何？”
慶文嘆息道，“身在邊疆之人，朝廷之事自然道聽途說，再加上自己的一廂情願的猜想嘍。”
慶武這才點點頭，心裏似乎還有疑問，慶文像明白他的心思，嘿嘿一笑，問，“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些馬匹？”
慶武搖搖頭。慶文又嘆息一聲，告訴他道，“相比起來，他們那些馬匹明顯高大粗壯於常見的馬兒，是大支進貢汗血寶馬品種的後裔，除了東征軍沒人可以用的起……這下你還有疑問嗎？”
“沒有了……哦，不，還有最後一個，哥……”慶武嘻嘻一笑，“原來你不是這樣子的，現在咋變聰明瞭？最近受啥刺～激了嗎？”
慶文腳下並不停步，向弟弟細細道來。自從十餘歲上被錦衣衛收留，二十多年過去了，兄弟二人轉眼已經三十五左右，也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卻還在打打殺殺的，一直都沒有安定下來。
作爲兄長的慶文最近常有厭倦之心。特別是自從九千歲魏忠賢下臺後，感覺朝廷內外看他們錦衣衛的眼神都變了。雖說有大內總管王安罩着，可他如何能和九千歲相比？事實也的確證明，東廠西廠錦衣衛包括最得皇帝聖寵的血滴子，都似乎一夜之間來到了冬天。
龍貓向來拉攏慶文慶武兄弟，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慶文隱約有了一種末路窮途之感。所以，作爲兄長的他，突然有一天一覺醒來，有了退隱江湖，和弟弟一起遠走他鄉，找個溫柔賢良的女人成親過普通人的日子的強烈願望。劈柴種田，生一羣胖娃娃，再不過刀口舔血的日子了，何嘗不是另一樣人生。有了這樣的想法，再回頭看年輕的自己，猶如荒唐的大夢一場。所以，他考慮問題時便發生了變化，思前慮後，也不再熱血衝動，而是穩妥爲上，重在自保以求餘生安穩。
慶文的感受何嘗不是自己的。有一年，錦衣衛赴皖奉命執行暗殺任務，遭遇對方頑強抵抗。慶文慶武兄弟雙雙受傷，拼命殺出重圍藏身於破廟的佛像後面。不知是追兵疏忽還是佛祖保佑，兄弟二人沒被人發現，才得以撿回性命。而其他參加執行任務的弟兄則全部殞命。當時上面答應給那些死難的弟兄家人重金以示慰問，可後來，根本就沒有兌現。那些人的妻兒老小哭泣着背井離鄉的場面一直銘刻在心，堂堂七尺男兒的慶武看到後，不禁轉身掩面而泣。
兄弟二人商議一番後，決定以年歲已大，傷病纏身，舊傷復發，不宜再執行艱難任務爲由，一起向龍貓辭行。
龍貓深陷在靠椅的軟墊子裏，神情莫辯。他何嘗不瞭解慶文慶武兄弟的難處。可是，這事一旦報上去，對血滴子、錦衣衛無疑都將是滅頂之災啊。
可是眼下，他該如何答覆面前的兄弟二人呢？若不允，必將成爲二人的眼中不通情理的上級，說不定還會成爲仇敵。若應允，無疑引發連鎖反應，錦衣衛和血滴子將在二人帶頭下，發生大幅度減員。
沒有了戰鬥力的隊伍如何執行特殊任務，更加不爲上面重視……他將成爲把隊伍帶入歧途的罪人。
“你們的心意我已明瞭，還請給我三天時間，等上面的批准纔好。”龍貓思考半天，只好拿出了拖延的辦法。也許時間過去了，困難也就過去了吧。
慶武聞言，嘟囔道，“啊？這麼點事兒還要上面批准？你點個頭就得了唄…～”
他還要說些什麼，被慶文攔住。慶文正要抱拳施禮說回去等消息的話，龍貓卻已經站起身來，示意左右趕快佈下酒菜，他要和慶氏兄弟一醉方休。
儘管慶文慶武小心謹慎，生怕醉酒誤事，怎奈酒裏下了迷～藥，任兄弟二人如何強壯，終究還是倒在了酒桌旁。
在被迷倒前，慶武想破口大罵，嘴裏卻唔嚕唔嚕不知所言。慶文明知道可能會有這個情況發生，提前做了預想，怎奈龍貓勸酒熱情，好話說遍，自己又心存僥倖，才飲了半杯就覺得眼前一陣昏花。他看着痛飲了三杯的慶武搖搖晃晃的樣子，就知道不好，上當了。他命令自己冷靜，再冷靜……趴在那裏，心臟砰砰亂跳，頭暈腦脹，只想閉眼睡覺，而強烈的自救意識不斷提醒自己一定不能睡……
耳聽龍貓靠近過來的聲音，“兄弟，對不住啦！我也是沒法子……如果放你二人出了這道門，說不定明年今天就是二位的忌日了……好兄弟一場，讓爲兄略盡心力吧……原諒我……”
慶文不解他低聲說這些話的意思，尤其是後半句。又聽龍貓朝門外招呼了一聲，便有人上前架起了自己的胳膊。慶文迷糊中看到，昏迷過去的慶武已經被人架着拖出門去。跳躍晃動的燭影裏，站在房間裏的龍貓背對着自己，身影蕭瑟，似乎垂下了頭去。
龍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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