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陳年紀事 >第四十七章 春耕
    陽春三月。.biquge

    京城的三月,人們已經脫去了厚重的冬衣,在春光明媚,萬物復甦的日子裏,走親訪友,出外踏青。可是遠在邊關遼東的三月,仍舊在寒冬之中瑟瑟發抖。

    新進的遼東軍,大多來自於京郊的百姓,習慣了溫暖的天氣,在這寒風呼嘯的遼東春天裏,低低的罵着娘。

    “他孃的,這不都三月了麼,怎的還這麼冷。”一個守門的將士裹緊身上的棉衣,低聲哆嗦着。

    “這邊哪裏比得上家中,我聽那些軍戶說,遼東這邊的春播都要比京裏晚上一個多月。”另一個將士也裹了裹身上的冬衣,“從軍到現在都小半年了,也不知道家裏怎麼樣了,也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能回京。”

    “回的什麼京,”頭一個將士啐了一口道:“仗還沒打完,哪裏能夠回京,你且想着罷。”

    “我也不過是想想。”

    秦媛跟在衛雍身後,聽着值守的將士絮絮叨叨,心中感慨,果然,一到農忙的時節,將士們就開始人心浮動,思鄉情切了。

    衛雍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轉過身,幾步回了自己的營帳。

    秦媛回頭望了眼那兩名將士,轉頭快步跟了上去。她掀開帳簾,便見衛雍一臉沉思的端坐在榻幾後,聽到她進來,便擡起眼眸,問道:“先生所料不錯,春日,果然不是適合打仗的時節。”

    秦媛笑着走上前去,跪坐在衛雍對面,說道:“民以食爲天。自古以來,百姓便是依田地而生。百姓爲了新的一年裏不再忍飢挨餓,這春耕着實重要,將士們在家中多爲壯丁,所以到了這個時節,將士們思鄉亦是正常。”

    衛雍頷首,正欲說些什麼,便聽見何衝在帳外稟道:“將軍,大將軍有請,說是有要事相商。”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秦先生可在?大將軍請您一同過去。”

    “知道了,我們這就去。”衛雍說着站起身來,看向秦媛,“恐怕是金部又有了什麼動作。”

    二人出了營帳便直奔衛司而去,衛司衙門外守門的小兵見衛雍二人來到,忙上前牽了馬,將二人讓進門。

    衛雍帶着秦媛進了衛康的書房,便見其他幾位將領皆是已經就座,便向幾人拱了拱手,在最下首坐了。

    衛康見他二人已經到了,便說道:“今日斥候來稟,說金汗索托的大營又退了二十里,而前方哲別的陣營依舊在北上五十里處,並未有所動作。”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那三皇子哲別似是已被尋到,卻不知爲何,始終沒有向金汗稟報此事。”他環視了衆人一眼,“我心中不安,總覺得這易九恐怕又有了什麼詭計,諸位又有何看法。”

    衆人聽到衛康此問,下意識的回頭望向秦媛。秦媛此時也是眉頭緊鎖,陷入沉思之中,並未察覺的其他人的目光。

    衛康見衆人皆望向秦媛,也含笑望了過去,問道:“秦先生可有什麼主意?”

    秦媛聽到衛康喚她,略略怔了一瞬,她環視四周,終於發現了衆人的眼神,當下無奈苦笑道:“回大將軍,屬下也只能想到那易九必有所圖,其他的便不知了。”

    衛康略有些失望的收回眼神,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未減:“無妨,或許此次是我多心了也未可知。”

    “不過,既然諸位都覺得那易九欲行不軌,那便加強防備,有備無患,豈不更好。”衛雍接口說道。

    衛康聞言,點了點頭:“那便如此罷。”

    金兵營中,哲別裹着厚厚的毛氈,縮在暖帳之中。他回來已有七八日了,但是國師不准許他出帳,說是要迷惑敵軍。他在那沙漠之中忍飢受寒了三四日,凍出了一身毛病,恰好也不願走動,便聽話的躲在帳中不願出去。

    帳簾晃動,易九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進來,看着縮在軟榻上的哲別,眉頭微蹙,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身子還是不舒坦?”

    哲別緊了緊身上的毛氈,才啞着聲音回道:“勞國師掛念了,本王已經好多了,只是這幾日總覺得身上冷的很,怕是還要養些時日。”

    易九點了點頭,在哲別對面的軟墊上盤膝坐下,方纔開口說道:“有件事情,在下要向殿下請罪。”說着,他改坐爲跪,躬下身去,“前幾日,大汗傳來消息,要大軍班師回朝。我想着殿下身體還未養好,長途跋涉恐怕會加重病情,便私自將此事瞞了下來,想等到殿下身體康健了再行打算。”

    哲別見易九動作,慌忙直起身來,待聽到他的話,更是感動的不知所措,連忙伸手要將易九扶起,嘆道:“國師這都是爲了本王着想,又何罪之有。”

    易九卻不起身,依舊趴伏在地上,語氣誠懇而恭敬:“在下唯恐大汗會因爲此事覺得殿下您身體孱弱,不堪大用,便瞞了殿下已經找到的事實,向大汗回稟說待找回三殿下再行回朝。”

    哲別聽聞此話更是動容,他連忙赤腳下榻,雙手扶起易九,說道:“國師一心爲我,真真讓本王動容,國師放心,待得回朝,本王必不會將此事透露半句的。”

    易九這才藉着哲別的力道緩緩直起身子,望了哲別一眼,似是有何難言之癮,卻終是沒有說什麼,只哀哀的嘆了一聲。

    哲別見他此狀,心中疑惑,問道:“國師因何嘆息。”

    易九卻不回答,只是急急說道:“殿下寒症未退,還是趕緊上榻吧。”

    哲別這才發現自己僅着一身中衣,赤着腳站在地上,經他提醒才感覺身上陣陣發冷。忙裹了毛氈又縮回到榻上,抖了半晌才緩緩說道:“國師不必擔憂,有話儘可直說。”

    易九見他坐好,這纔再次盤膝坐好,說道:“大汗實是糊塗,如今已進了三月,那義州城中守城的軍戶皆是到了回鄉春播的時節。此時的義州城必是守備空虛,人心浮動,我等不借此機會一舉攻下義州,反而要收兵回營,易某實在是不明白大汗心中所想。”

    哲別聽他說此話,卻是哈哈笑了幾聲,說道:“國師初來乍到,不明白箇中原因也是有的。”他伸手指了指帳外,繼續說道:“正如國師所言,春播時節兵將人心浮動,浮動的不僅僅是那義州的軍戶,還有我們大金的將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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