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陳年紀事 >第四百五十二章 舊人
    衛雍有些怔愣,似是聽不明白韋成邦的話一般。韋成邦也不多解釋,只笑眯眯的喝着茶。

    二人不知坐了多久,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院中已經有小廝進來點上了燈燭,衛雍這纔看見一列小廝捧着食盒走了進來。

    說來也是奇怪,從衛雍進入這威遠伯府之後,身邊來來去去伺候的都是些家丁小廝,竟是連半個丫鬟婆子都沒有看到。

    幾個小廝將食盒中的飯菜取出,逐一在西側的方桌上擺好,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帶着幾個小廝退了出去,韋成邦這才揚聲向着外頭喚了一聲:“去將人請了過來罷。”

    話音才落,衛雍便聽到外面傳來一聲低沉的迴應,緊接着便是人遠去的聲響。

    衛雍仍舊是一頭的霧水,他疑惑的望向韋成邦,韋成邦卻站起身來,向着衛雍招了招手,笑道:“來來來,我們先入席。”

    韋成邦說罷,便率先往西次間行去。他走了兩步,卻發現衛雍沒有動作,轉過頭來笑道:“人來了你便知道是誰了,先過來這邊等着罷。”

    衛雍轉頭看了眼昏暗的庭院,庭院中沒有下人守着,只有迴廊下掛着的大紅燈籠在隨風搖曳着。

    他看了半晌仍舊沒有看到什麼人來,只得轉了身,隨着韋成邦一同在方桌旁側坐了。

    韋成邦拿起桌案上的酒壺,將面前的三個酒盅斟滿,這才笑着說道:“你這性子倒不像是衛家的人。”

    衛雍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酒盅,有些疑惑的問道:“伯爺此話怎講”

    韋成邦拿起酒盅,咂了一口,細細的品了好一會兒,這才笑呵呵的回道:“我自幼便長在軍中,成年後便駐守大同,雖是沒有回過京城,可是這定國公衛家的名號卻也是聽過的。”

    韋成邦說着,隨手撿起一顆花生米丟到嘴裏:“那衛康是個何等圓滑的性子,自從老國公爺站錯了位置,他便是徹底縮了起來,再看不到半點男兒血性。”韋成邦轉頭看向衛雍,“你那大哥我前日在西安府也是見過了,與你父親學了個十成十,也是個心眼頗多的。”

    衛雍聽韋成邦如此評價自己的父兄,心中自是不很高興。可是對方終究算是自己的長輩,他也不好反駁,只能擡了手將酒盅裏的酒水一飲而盡。

    韋成邦自是看出了衛雍的不快,哈哈笑了兩聲,擺了擺手道:“我這人說話向來如此,不過,你這麼個敢作敢當的性子,倒是與你父兄大爲不同,倒是與老國公爺有幾分相似。”

    衛雍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但對方並沒有什麼惡意,他也只得拱了拱手了做表示。

    韋成邦見衛雍不願說話,便也不多勉強,擡腕再次替他斟滿酒盅,笑道:“過了今日,我們怕是再沒有工夫這般大喫大喝了,衛小將軍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衛雍正欲回話,卻聽院中傳來緩慢的腳步聲,他連忙放了手中的碗箸站起身來。

    韋成邦也聽到了動靜,低笑了一聲:“嗯,腿腳還行,也不枉費我養了他這許久。”

    衛雍聽了韋成邦的話更是疑惑,連忙扭頭往外看去。

    花廳的窗子半敞着,衛雍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那人似是腿腳不便,走起路來十分的緩慢。

    衛雍不由皺了眉,更加仔細的向外看去。

    終於,那人走到了廊下,由燈籠映襯着,衛雍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面龐。

    那是個年歲頗大的老者,身形佝僂,卻是面白無鬚。

    竟是馮山

    衛雍有些喫驚,轉了頭來看向韋成邦。

    韋成邦卻是沒有半點反應,仍是一粒一粒的嚼着花生米。

    好一會兒,馮山終於被一個身形矯健的下人扶進了花廳。

    他進了屋,卻是對衛雍出現在這裏沒有半點意外,而是徑直走到韋成邦的對面,緩緩坐了下來。

    衛雍此時已是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張了嘴訥訥的問道:“馮公公,您怎麼會在這裏”

    馮山坐下來便開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半天才笑眯眯的向着韋成邦說道:“年紀大了,腿腳不行了,勞伯爺久等了。”

    韋成邦卻是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指着方桌上的菜餚笑道:“你我之間還需如此客氣,喫菜喫菜”

    馮山笑着點了點頭,這才轉向另一側的衛雍,笑着說道:“老奴見過衛總兵,老奴腿腳不好,請總兵見諒了。”

    衛雍呆愣愣的盯着眼前的老者,似是回不過神。

    一旁的韋成邦哈哈大笑了兩聲,這才站起身來,將衛雍按坐下來,說道:“站着作甚,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衛雍這纔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韋成邦,急聲問道:“伯爺,馮公公怎會在您府上。”

    韋成邦坐下來,擼了袖子繼續喫菜,卻是不理會衛雍。

    衛雍無法,正欲再問,卻聽另一側的馮山輕嘆了一聲,道:“還是老奴來爲總兵大人解惑罷。”

    衛雍這才轉過頭來,再次望向馮山。

    馮山坐得端正,放在桌案的手卻是骨瘦如柴。他擡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這才緩緩開口說道:“老奴是從京裏逃出來的。”

    “老奴伺候了先皇一生,想着先皇走了,老奴就隨他去了又有什麼打緊。可是老奴卻不願意看着先皇就這麼含冤九泉,不願看着陳家的江山,就這麼落入了賊子的手中啊。”

    馮山說着,眼中漸漸蓄滿了淚水,不等衛雍說話,他便繼續開口說道:“老奴能夠逃出來,也算是我那義子還有半點良心,唸了我疼他一場。”

    他說着,抖着手將自己的褲腿拉高:“王氏那個毒婦,怕我壞了他的事兒,竟叫人將我的腿打斷了,還想殺我滅口,若不是馮保將我趁亂送了出來,老奴怕是沒有這個福分能與總兵大人在此飲酒了。”

    衛雍聽馮山的話說的顛三倒四,一時間有些不明白,便開口問道:“馮公公的意思,衛某不是十分明白,您的意思是,太后想要殺您滅口,這是爲何”

    “還能是爲何,”馮山冷笑了一聲,“還不是因爲她與那沈慎狼狽爲奸,毒死了先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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